第二章 四年事

他是明白自己的地位官職是和墨家的貿易息息相關的,每年的邊關稅收為楚王提供了大筆的收入,也是楚國新軍的一部分軍費來源。

聽到樂昌峽正修築過半的消息,心中暢快,想到以後還要多打交到,便提醒了兩句。

再一個也是因為臨武君買的那批軍火的事,裏面的道道他不清楚,正常上報並無問題,但王子良夫代王巡邊,臨武君也在城中,這就最好有個提醒。

若是正常的交易,怎麽都好說;若是暗地裏的一些交易,那小心一些也是好的。

他雖不清楚楚國內部現在風雲湧動,但大概也能感覺出來一些。

商隊帶頭人急忙致謝,又按照清單上的貨物數量繳納了足額的關稅,拿到了印花單,便叫車隊快一點前進,爭取明天早晨抵達臨武。

車隊最後面的幾輛車上,學成畢業了一年的庶君子正在車上和幾名“弟子”講著一些測量的學問。

她年紀輕輕,又是女子,卻被人叫做先生,多少還是有些不習慣的。

學成之後,便帶著一些沒有考入庠序、但水平也不差的那些人開始測量工作,這一次是要繪制一副九州圖的,泗上花了大力氣,出了很多人。

三年前那些當年繒國磨制水晶的工匠們的弟子,終於磨制出來了可以看到太歲星周圍幾顆月亮的千裏鏡,經過將近兩年的觀察和記錄,利用太歲星衛星做計時器用來測經度從而繪制準確地圖的學問已經有了足以實施的條件,於是才有了今日她帶著弟子們來到了臨武關。

此時講了一陣,眾人都累了的時候,一名女弟子不免想到了一個聽來的花邊消息,嘻嘻笑道:“先生,你聽說沒有,楚國的王子良夫,最喜歡男風,據說身邊的妻子就是為了生下兒子的,枕邊人都是些美少男。”

剛才聽到臨武司關說起王子良夫代王巡邊,這女弟子腦子裏全是那些兩個美男在一起的畫面。

庶君子笑道:“楚國貴族多好男風,又不是現在才有的事。怎麽,你倒是喜歡這樣的事?”

女弟子掩嘴笑道:“我不是喜歡這樣的事,我是想咱們去了臨武,倒是可以看到王子良夫身邊的美少男,看看他們生的是不是真有那麽好看。”

庶君子不屑道:“以財交者,財盡而交絕;以色交者,華落而愛渝。生的好看卻只能靠侍寢來獲得主人的恩寵,這樣的人縱然生的好看,我卻也不願意多瞧一眼。”

“倒是你們和我一樣都是些女子,總歸要多學些學問,將來自有用處。玉石縱然藏在石頭內,那也是玉石。”

那些女弟子急忙稱是,心中卻想著,我生的又不難看,再說我找良人丈夫又不會去找給王公貴族做男寵的人,只是看看皮囊罷了。

她們哪裏知道,庶君子這番話既是教育她們,也是在思念自己的小弟弟歸田。

四年前她從趙地歸來的時候,正趕上那場百家的大辯論,她小弟弟的命運也算是因為這場辯論而改變。

她自小學的都是腳下的大地是圓的學說,而且如今測量的工作也是以那個學說為基礎的,自然很關注那場爭論。

當時支持蓋天說的人,提出了一個完美的模型,稱之為七衡六間。

說是之所有有春夏秋冬的變化,是因為太陽的運行軌道有七條,並且不斷地挪動軌道,所以才會有春夏秋冬的變化。

而且太陽就像是燈燭一樣,離得遠了就看不到,所以通過日影一寸的說法能夠算出來太陽的高度是多少,而太陽離得遠就是天黑的緣故。

夏至的那一天,太陽在內衡上運轉,因為內衡的半徑很小,所以極北之地肅慎以北,完全可以出現一整天天都不黑的情況。

等到太陽在外衡運轉的時候,那麽極北之地自然就是永夜無日,因為太陽在外衡的距離太遠所以看不到。

至於說日食月食,那是因為天空中有一個暗星,這顆暗星在空中運轉,但是高度比太陽和月亮低,所以才會出現了日食和月食。

關於這個天地模型的爭論,不只是學術爭論,正是極為嚴重的政治爭論。

天圓地方,天上地下,這樣的模型下,等級制度也就是暗合於天地之道的,天尊而地卑,天子所以才可以統治九州。

然而如果大地是圓的,而圓是處處相等的,上下也不過是個相對的概念,所以天子的合法性受到了極大的沖擊。

這樣一個模型的詭異之處,就在於它能夠解釋春夏秋冬、解釋白天黑夜,甚至解釋日食月食……那顆導致日食月食的“暗星”的軌道,也是可以計算出來的,即便它根本不存在,但在這個模型中卻是符合九數之學並且存在的,一如計算中的負數和虛數。

而且伴隨著指南針的過早出現,這種蓋天說也有了自己的修正:大地是個圓,不是個方的,所以即便可以自西向東繞一圈又回來,那也不能說明大地就是個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