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1558年 五（第3/9頁）

大門鎖了，院墻傾圮，昔日的廚房背面有壹處斷壁，母子二人踩著瓦礫踏進院內。

看來他們不是第壹個。內德看見地上有壹堆余燼是新的，旁邊還散落著肉骨頭和壹只爛掉的酒囊。看來有人在這裏過夜，十有八九是為私會。屋裏壹股黴味，地上堆滿了鳥雀糞和老鼠屎。愛麗絲環顧四周，郁郁不樂地說：“修士最愛整潔了。沒有什麽壹成不變，除了變化。”

雖然陳設破敗，內德卻湧起躍躍欲試之感。現在這裏屬於他們，任他們大展拳腳。母親真精明，能想出這個法子——家裏正需要壹條出路。

母子倆走進回廊，站在野草漫漫的香草園子中央，近旁立著修士用來凈手的噴泉，如今也已經損毀。內德查看拱廊四周，經歷了數十載的風雨，許多石柱、拱頂、欄桿、拱券依然屹立不倒。王橋的石匠果然技藝了得。

愛麗絲開口說：“就從這兒起，在西墻開壹條拱道，這樣從集市廣場就能瞧進來。回廊可以分成壹間間小鋪子，正好用上凹壁。”

“那總共能分成二十四隔，”內德數了壹遍，“壹個做入口，所以是二十三隔。”

“大夥可以進到方院裏四處挑選。”

母親的暢想，內德也看到了：壹個個攤鋪，擺著各色布料、新鮮蔬果、靴子和腰帶、芝士和酒；小販叫賣聲聲，討好客人、收錢找零；衣著光鮮的客人壹手攥著錢袋子，壹邊同鄰居聊天壹邊挑選，看看、摸摸、聞聞。內德喜歡集市，因為集市代表繁榮。

“起先呢，不用太麻煩，”愛麗絲接著說，“自然得打掃壹番，不過桌子和需要的東西可以讓那些小販自己預備，等開了張，有了盈余，再計劃修繕建築、重鋪屋頂、院子裏鋪上地磚。”

內德突然覺得有人。他猛地轉身。教堂南門敞開著，朱利葉斯主教立在回廊裏，利爪般的雙手撐在幹瘦的腰間，藍眼睛惡狠狠地盯著他們。內德心虛了，雖然他根本沒犯什麽錯：他早就發覺，神父就有這種威力。

愛麗絲過了壹會兒才看見主教。她詫異地哼了壹聲，然後喃喃地說：“遲早得過這壹關。”

朱利葉斯憤然怒斥：“妳們兩個以為自己在做什麽？”

“日安，主教大人。”愛麗絲說著就向他走去，內德跟上了。“我在查看自己的產業。”

“這又是什麽意思？”

“修院如今歸我所有。”

“胡說，歸雷金納德爵士所有才對。”主教死僵的臉上浮現出輕蔑之色，但內德瞧出他表面氣勢洶洶，其實心裏驚疑不定。

“雷金納德借了錢還不了，而他又將修院給我做抵押。他買下壹批船貨，但這艘聖瑪加利大號已經被法王扣押，他的錢是沒指望了，所以這片產業就歸我所有。自然了，我希望跟主教您打好鄰裏關系，也想和您商討壹下我的計劃——”

“慢著。抵押怎麽能歸妳？”

“恰恰相反。王橋是貿易城鎮，向來以信守契約聞名。本鎮繁榮依賴於此，自然也包括您。”

“雷金納德說好了要把修院賣給教會——況且這本來就歸教會所有。”

“那麽雷金納德爵士把修院抵押給我，是違背了對您的承諾。果真如此，我也很樂意將這片地賣給您，倘若您想買。”

內德屏住了呼吸。他清楚這並非母親的初衷。

只聽愛麗絲又說：“只要還上雷金納德欠下的數目，這兒就歸您了。四百二十四鎊。”

“四百二十四鎊？”朱利葉斯主教似乎覺得數目蹊蹺。

“不錯。”

內德暗想，修院的價值可不止這個數。要是朱利葉斯還有點頭腦，那就會壹口答應。不過興許他出不起。

主教憤憤然：“雷金納德可是說好了按原價賣給我——八十鎊！”

“那自然是壹筆虔敬的饋贈，並非生意。”

“妳也該效法於他。”

“雷金納德這種低價賣出的習慣，或許就是他現在身無分文的原因。”

主教岔開話題。“那妳打算用這片破房子做什麽？”

“還沒有想好，”愛麗絲答道，“容我先想想，再來跟您商量。”

內德猜測母親不想過早透露，免得朱利葉斯鼓動大家反對集市，害得計劃夭折。

“不管妳有什麽打算，我都不會讓妳得逞。”

內德暗暗接口：不可能。每個市議員都清楚，本鎮迫切需要地方供市民做買賣，其中有幾位正為場地犯愁，等新市場壹開張，準保頭壹個租攤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