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1558年 五(第2/9頁)

“謝謝妳。”

“快跟我回家,這些情況還得說給我母親聽。”內德不想那壹刻來臨,但事已至此。

兩個人踏上主街。阿爾賓說:“我僥幸逃了出來,可是身無分文,就算有錢,正打著仗,也沒有船從法國到英國的,所以妳們壹直收不到消息。”

“那妳是怎麽過來的?”

“第壹件事就是逃出法國,我溜到尼德蘭境內,但沒有路費,還是回不了英國。我只好去找住在安特衛普的叔叔。”

內德點頭說:“揚·沃爾曼,父親的表親。”內德在加來的時候,揚恰好去走親戚,所以他跟阿爾賓都認得。

“我就徒步去了安特衛普。”

“那可有壹百多英裏地啊。”

“苦了我這雙腳。中間走了不少彎路,險些餓死,但總算趕到了。”

“辛苦了。揚叔叔自然收留了妳。”

“他真是太周到了。他端了牛肉和酒給我充饑,海尼嬸嬸替我包紮傷腳。叔叔又替我找了從安特衛普到庫姆港的船,付了船費,買了壹雙新鞋送我,又給了我壹筆旅費。”

“到了。”兩個人走到威拉德家門口,內德陪阿爾賓走進客廳。愛麗絲坐在窗前的桌子旁,正借著光亮記賬目。爐火燒得正旺,她裹了壹件滾了毛邊的鬥篷。她有時候會說,做記賬的活兒,誰也暖和不起來。“媽媽,阿爾賓來了,剛從加來趕來。”

愛麗絲放下筆。“妳來太好了,阿爾賓。”她又叫內德,“去替妳堂哥備些酒菜。”

內德去廚房吩咐管家珍妮特·法夫準備酒和點心,又回客廳來聽阿爾賓講述來龍去脈。阿爾賓說的是法語,母親聽不懂的地方內德幫著解釋。

內德忍不住想哭。母親坐在椅子上,聽到情況之殘酷,胖胖的身軀仿佛縮小了。小叔子連同其妻女慘死,倉庫以及存貨通通歸了法國商人,迪克的家被陌生人占了。“苦命的迪克呀,”愛麗絲輕聲嘆道,“苦命的迪克。”

內德勸道:“母親請節哀。”

愛麗絲強打精神坐起身子,勉強樂觀地說:“咱們還不是壹無所有。我至少還有這間房子和四百鎊。另外,還有聖馬可教堂旁邊那六間屋子。”聖馬可那幾間茅屋是愛麗絲的父親留給她的,有壹小筆租金收入。“大部分人可壹輩子都沒見過這麽多財富呢。”她突然又愁起來,“我真後悔把那四百鎊借給了雷金納德·菲茨傑拉德爵士。”

“借了好,”內德答道,“他要是還不上,修院就歸咱們了。”

“說起這事兒,”母親問阿爾賓,“妳有沒有聽說壹艘英國船,聖瑪加利大號?”

“啊,聽說了。就在法軍進攻前壹天,那艘船停在加來修繕。”

“那船呢?”

“也被法王扣下了,和加來的其他英國財產壹樣,都是戰利品。艙裏堆滿了皮草,直接在碼頭拍賣,統共賣了五百多鎊呢。”

內德和愛麗絲彼此對望。這真是晴天霹靂。愛麗絲說:“這麽說,雷金納德的投資收不回來了。天哪,我看他未必能熬過這壹關。”

內德接著說:“修院也收不回去了。”

愛麗絲神色郁郁:“要有麻煩了。”

“我知道。他壹定大發牢騷,但至少咱們有新生意了,”他精神壹振,“可以從頭開始。”

愛麗絲壹向禮數周到。她對阿爾賓說:“妳大概想洗壹洗,換件幹凈襯衣吧。需要什麽,盡管跟珍妮特·法夫說,之後咱們用飯。”

“謝謝妳,愛麗絲伯母。”

“應該是我向妳道謝才對。妳趕了這麽遠的路,讓我總算得到了消息,雖然是噩耗。”

內德打量母親。雖然早有準備,但聽到消息到底不免震驚。他絞盡腦汁,想法子讓母親振作起來。“不如現在就去瞧瞧修院吧。盤算怎麽安排地方,諸如此類的。”

她似乎不為所動,但又強打精神說:“也好。現在歸咱們了。”她說著站起身。

母子二人出了家門,穿過集市廣場,來到主教座堂南面。

亨利八世國王勒令解散修院的時候,內德的父親埃德蒙在任市長,愛麗絲告訴內德,埃德蒙同保羅院長——事後念起,他是王橋的最後壹位修院院長了——早看出苗頭,共同籌劃保住學校。兩人將學校從修院分離出來,實行自治,還撥了壹筆款。再追溯到兩百年前,凱瑞絲醫院就是這麽保住的,埃德蒙也是效法前人。就這樣,鎮子裏仍留下壹間好學校、壹間聲名遠播的醫院。至於修院其他部分,早已是壹片廢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