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六世余烈(第4/5頁)

第三,禮賢下士。比如秦孝公接見商鞅與他談話,不知不覺就挪動身體靠近商鞅並與其面對面,零距離地聽取商鞅的治國之策,而且連續好幾天都不知疲倦(公與語,不自知膝之前於席也。語數日不厭——《史記·商君列傳》)。尉繚堅持見贏政不行禮,贏政依然接見,並且給了很高的禮遇,衣服飲食皆與贏政同等規格。這種謙恭、禮賢下土的態度,怎能不讓人竭盡所能地助秦一臂之力?這說明,秦國統治者至少在事業未竟之時,是很重視禮賢之道的。

這些事例也一再證明,秦國七代國君始終如一地把重用人才當作實現統一天下目標的重要手段。他們都具有強烈的使命感——將兼並六國作為自己的歷史使命,在沒有重大失誤的前提下,都出色地完成了自己應當承擔的歷史重任,最終促成了秦統一天下的大趨勢。

秦滅六國作為一個不爭的事實已載入史冊。有心之人不禁要問,秦國就算再氣勢如虹,也只是一個諸侯國而已,而六國的土地、人口、人才都幾倍於秦國。無論如何,聯合起來的六國不可能被秦國一一吞食。但事實就在這種種不可能中戲劇般地在歷史舞台上上演,留給後人的是六國為何滅亡的謎團。晚唐文人杜牧在《阿房宮賦》裏曾經給出過一個驚人的答案,他認為“滅六國者,六國也,非秦也”。那麽杜牧的這種說法有沒有道理呢?秦國兼並六國和六國本身是不是有關系呢?

當我們大談秦國統一天下的歷史必然性時,也不能忽視歷史的偶然性。

秦國統一天下的歷史偶然性大致包括兩個方面:一是六國所犯的錯誤,二是秦國的偶然性。

六國所犯的錯誤頗多,下面逐國一一道來。

第一,“三家分晉”與秦國東進。

在上部裏,我們用了一個章節的篇幅講述了“三家分晉”,目的就是為了闡明秦始皇統一天下的偶然性。當時如果沒有“三家分晉”,或許會由智伯一家獨霸晉國。如果強大統一的晉國橫在秦國東邊,秦國還能輕易地兵出函谷關嗎?如果沒有“三家分晉”,強大的晉國足以使秦國無法東進,更無法兼並六國。但是,歷史竟然讓一個強大統一的晉國消失了。如果不是“三家分晉”而是“三家分秦”,那麽最終將會由誰來統一中國,就不得而知了。

如果晉國像秦國一樣沒有分裂,或者像齊國一樣由田氏代替姜氏,晉國的完整統一就有可能得到保存。如果秦國的近鄰是一個強大統一的晉國,秦國統一天下還有戲嗎?所以,“三家分晉”是晉國所犯的重大錯誤,也因此成就了秦國。

第二,趙國盛衰與秦並天下。

“三家分晉”使阻擋秦國東進的最大障礙消失了。但是,歷史竟然又讓韓、趙、魏三家之中冒出了一個強大的趙國。趙國是三晉之中最強大且最有能力阻擋秦國東進的國家,但是,趙國偏偏出了一位壯年就退居二線的趙武靈王,這是整個戰國史上唯一的一例。趙武靈王如果不壯年退位,如果不突發奇想地將趙國一分為二,讓大兒子做代王,小兒子做趙王,趙武靈王會壯年餓死嗎?趙武靈王犯了這麽一個低級的錯誤,最大的受益者當然又是秦國。趙武靈王的孫子趙孝成王如果不聽信讒言,信任並重用廉頗,秦國怎麽能夠在長平一戰中摧毀趙國四十五萬生力軍呢?如果趙國保存下這四十五萬生力軍,秦國統一中國的大趨勢還能形成嗎’?假使趙國的亡國之君,趙王遷能夠信任並重用李牧,也不至於使趙國如此迅速敗亡。歷史又一次眷顧了秦國。

第三,韓國悲劇和秦的統一。

韓國的悲劇是韓非生不逢時。韓非是比商鞅更偉大的法家代表人物,他如果能夠得到韓王的信任,能夠擁有一個施展才華的平台,一定可以讓韓國強大起來。但是,在韓非出生之時秦國已成氣候,相比之下,韓國國力大大不濟。歷史沒有給韓非一個施展才華的時間和空間,這麽一位法家天才到了亡國之時才出現,這是韓非的悲劇,更是韓國的悲劇。但是,這對於秦國而言,又是一次有驚無險的機遇。

第四,魏國的錯失良機與歷史對秦國的垂青。

魏文侯是魏國第一代國君,他在位五十年,重用李悝,在各國中率先實行變法,這使得魏國成為戰國初期第一個強大的國家。而且,魏國的強大足足比秦國早了半個世紀。如果照此發展下去,魏國完全有統一天下的可能。

然而,魏國卻因桂陵之戰、馬陵之戰一蹶不振。更重要的是,魏國的傑出人才不斷外流,例如吳起、商鞅、孫臏、範雎等,紛紛離開魏國。公元前247年,信陵君率五國聯軍大敗秦軍。第二年,秦王贏政即位。但是,這麽一位能幹的信陵君,最終卻不受重用,被魏安釐王罷免賦閑,以至於郁郁寡歡,酒色相伴,四年後去世。如此國君,如此待賢,國家豈能不亡?這又為秦國一統天下掃除了一個障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