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武士英落網及暴斃獄中

武士英,即吳福銘,又作武復民、吳發明,山西平陽龍門(今山西河津)人,時年22歲。據其口供,曾在貴州某學堂肄業,後充雲南巡防營第三十營哨官,案發前在上海以售花瓶為生,住五馬路六野旅館(又作鹿野旅官)。[27]在刺宋之前,窮愁潦倒的武士英因為即將獲得應夔丞的千元賞金而忽然舉止怪異,“得意忘形”,以致同住六野旅館者目之為“神經病”。迨宋教仁被刺身亡,黃興等發出重金賞格後,旅館中人憶及武士英之前舉動,覺得可疑,遂報告於國民黨人陸惠生,從而為破獲刺宋案提供了另一條重要線索。陸惠生於『宋案破獲始末記』中寫道:

既而有廣東〔五馬〕路六野旅館之寓客來告曰:“有旅客曰武士英者,寓該館有日,其境甚窘,屢告僑於同居之客。前宋先生被刺之兩日,有人來與武作耳語,武忽有喜色。及其人既去,武即向此客假車貲,客與以小洋壹角。武少之,曰:‘余此行將往西門,路甚長,區區恐不敷所需。’客乃益以小洋貳角。武因人力車去。比其返,則衣履一新,頓變其陋態,自囊中出洋一元,以償此客。客怪其多,則大笑曰:‘是箋箋者何足論,余不日得千金賞,且將授職為標統,是箋箋者何足論。’客大疑,因恬之曰:‘然則君將大有所為邪?’曰:‘然。余行將大鬧同盟會。’客疑愈甚,固詢之,遂顧左右而言他。及宋先生被刺之夕,武自是日午後離館去,竟夕不返。次晨七時,始匆匆歸,形色倉皇,出五十元之紙幣,授館主償其宿貲,即攜行李去,行裝甚澀,一革囊,一布被而已。其去之頃,聞告車夫至西門,不知其究何至也。”客言既畢,余因念武士英者,必為是案之要人,而西門又為應桂馨寓居之所在,覺此案漸見端倪,因囑客速偵武士英之所在。[28]

其時,報紙對武士英刺宋前後之可疑舉動亦有報道,與陸惠生所記大體相同,惟更具體一些,如《民主報》記道:

此次破獲兇犯,為時甚速。憶自宋先生被刺之次日(二十一日),五馬路鹿野旅館,即發現極可疑之旅客。十四號室中有山西人武士英,自稱為滇省之管帶,但其生計極蕭素,時出向上海名人乞募川資,顧面目極兇惡,身材短小。二十日午前,忽有一馮姓及其余三四人來,與之作附耳語。此馮姓自稱光復軍二營營長,繼調查系當過光復軍軍需長。此數人來後,武士英即有喜色。其時,住其鄰室者為某客,武即向借車資。某因其日夕相見也,不能卻,與之小洋一角。武雲:“不夠,將至西門,路甚遠也。”某遂與以小洋三角。晚八時許,武即回棧,則已易新鮮西裝,急尋某,出手中鈔票示之,約數十元,曰:“我今已有錢。”隨取出一元還某。某驚曰:“何必許多?”武即答曰:“我事成尚有千元。”語畢,即出門去。同棧者方怪其有神經病,及次日宋先生被刺信傳播,而同居者乃注意其人,急詢此人行蹤,則知二十夜並未回棧,並於二十一日之早七時許,曾來棧結付店賬,提其破碎皮夾匆匆去矣。[29]

國民黨獲知武士英“身材短小”的特征後,即派人分頭偵緝。3月24日上午,法捕房在查抄應夔丞家時,從被拘留的眷屬和來客中發現“有一短身著新服者”,“疑為真兇”,於是派人找來曾在滬寧車站案發現場與兇手照面者,以及六野旅館住客,到應宅辨認,確定其果為刺宋兇手武士英。[30]武被捕時亦承認:“殺宋教仁是我。”[31]陸惠生親自參與了抓捕武士英,他記述當時情形道:

應既受拘,其第二著即為看守其居室與其眷屬。余因再至應宅,探捕方驅宅中男婦入他室,余瞥見小室中有人蒙被臥,因呼之起。其人披衣,余見其內服皆新制,且身材矮小,如報上所載之兇犯,心疑之,因囑巡捕曰:此人尤宜注意。其明日,余至宋先生受害處,訪當時之曾見兇手者,既而得一人,又招六野旅館之客至,偕之同之應宅,使一一識其家之男子,問似兇手否?皆曰否。既而視至昨之蒙被臥者,則同聲呼曰:彼、彼、彼系兇手。其人聞言,色立變。乃招西探至,告以故,西探略一研問,即直認不辭。蓋其人即武士英,亦曰吳福銘,即手刺宋先生者也。[32]

應、武被租界捕房抓獲後,上海地方檢察廳及江蘇都督程德全分別通過交涉使陳貽範,致函英、法兩國總領事,以案發地滬寧車站為華界,應、武二人又系華籍,提出將二犯及相關證物移交中方辦理。英國領事答以“刻下正在搜集證據,羽黨尚未盡獲,姑俟辦有眉目,轉送中國法庭辦理”。法領事則以應所住拱宸門文元坊屬法租界,請在法公堂辦理。[33]外交部也照會外交團,請將兇犯引渡歸中國法庭審訊。但各國公使提出種種理由,表示在租界會審公堂審訊明確以前,暫緩引渡。[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