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多事之秋

京師溫體仁府上,梁廷棟面有憂色的在管家帶領下進了溫體仁的書房,溫體仁這次沒有在寫字,而是已經在門口等待他。

梁廷棟按下官禮跪拜溫體仁,溫體仁還是那副枯瘦模樣,不過久居上位之後氣度更顯從容,他親手去扶起梁廷棟,兩人一起進了書房。

梁廷棟待管家關上門,便直接對溫體仁道:“老先生,今日熊明遇直奏入宮,聽聞是建州要議和一事。下官覺著此事需要跟老先生商議,請大人定下方略。”

溫體仁溫和的點點頭,請梁廷棟坐了,梁廷棟現在還在他的派系中,兵部尚書的位置多年一直當著,幾次想換到吏部尚書,最後都被皇帝給否了。

“建州議和的事情,前幾日就在京師傳得沸沸揚揚,各處茶樓和說書的地方說得有模有樣,偏生這消息是今日才到,背後散播這風聲的,應當頗有來歷。”

梁廷棟低聲道:“據下官粗略打聽,熊明遇和方一藻已先行發過密奏,說及建州向遼東巡撫方一藻遞書求和,款和條件在寧遠和山海關之間往來數次。熊明遇已在最初先行奏報,是免了自己私下議和的嫌疑,後面還能與建奴談了數次,應當是皇上同意看看建奴的條件。”

溫體仁撫著胡須輕輕道,“議和只是議,到底和不和卻還差著大截,建州竊據遼東十余年,早視遼東為其禁臠,老夫很是懷疑,他們到底能向朝廷讓得出什麽。況且此時京師群議洶湧,便光是議一下亦是不得。皇上對建奴更加切齒痛恨,建奴不退出早年邊墻,是絕無可能媾和的。”

梁廷棟也道:“大人說的是,街頭巷尾之中早已說得似模似樣,說建奴給款和的朝官送有百萬金銀、數十絕色女子、雞蛋大小的夜明珠等等,還說都是己巳年時候從京師左近搶走的百姓膏腴,百姓自然怒從中來。”

溫體仁失笑道:“市井傳言向來是越傳越離奇,絕色女子送來就是人證,又豈有人敢收,不過這等事情,百姓都願信罷了。看那傳言數日之間滿城皆知,便知背後這人在京師極有勢力。”

梁廷棟知道他說的是誰,因為管著兵部事情,加上他自己的生意也與四海商社多有交集,所以梁廷棟私下與登州鎮的關系比溫體仁還近。

他聽溫體仁言語中有些其他味道,便小心的道:“下官也覺著有人在其中攪局,若是遼東和議一成,則遼餉停征,無論地方還是京中,便少了許多益處,是以先一步下手。”

“遼餉停征?”溫體仁呵呵一笑,“方才老夫便說過,建奴議和讓不出什麽東西,建州一向是亦兵亦民,今日還在種地,明日就是悍卒,就算黃台吉說解甲歸田,一聲號令又是數萬大軍,有誰敢信之,皇上又豈敢停征遼餉。”

梁廷棟陪笑了一下,溫體仁微微搖頭道:“奴酋這一招,不過是看到登州勢大,想借朝廷收住登州鎮的步子。他倒也是看到些頭緒,自登州占據遼南,一直在遼南自行其是,金州、旅順千戶所仍依衛所例,暫未設文官管轄,其中的衛所將領皆出自登州鎮,遼南實為登州鎮獨占,加之東江鎮如今多有投靠陳新者,這其中便不由得皇上有些不滿。”

“老先生說的是,但這些地方尚在交戰之中,此次蓋州不下,萬一建奴反攻遼南,復州尚未可知。就登州鎮眼下的兵馬說來,在遼東還強不過那建州部,此前陳新發來一份塘報,開春後登州照例去打了一次,在蓋州和連山關都鎩羽而歸,可見那建奴實力猶在,皇上似乎多慮了些。”

梁廷棟說得比較隱晦,也偷換了一個概念,就是限定在遼東作戰,外線作戰受制於兵力投送和後勤補給能力,若是建奴跑來登州開戰,那肯定就不是登州的對手。溫體仁不太懂軍中之事,聽了沒有作什麽表示。

溫體仁不置可否的笑笑,對梁廷棟道,“你我亦不用猜估,前幾日有科道上疏說熊明遇屍位素餐,倒是王廷試在登萊任上連番報捷,應加兵部尚書銜就任薊遼督師,皇上留中三日,昨日交內閣票擬,便可知皇上的心思。”

“那呂直是否……”

溫體仁搖搖頭,“呂直是內官監的人,任命全在司禮監,說換也就換了。”

梁廷棟也聽到了風聲,皇上似乎認定了登萊文武上下串通,王廷試是文官體系,又是巡撫級別,任免得通過吏部。梁廷棟心裏認為皇帝實在是多此一舉,登州的核心早已不是文官,而是登州鎮總兵府,就算再換多少文官和監軍也沒有用。

溫體仁轉頭看著梁廷棟,“本兵不需理會議和這事,如今謠言四起,沒人敢拿出來廷議,更不會有人敢於贊同,此事你我當作不知便可。”

“下官理會得。”

“倒是有另外一事,本兵要先做些籌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