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一 狂瀾 第一百五十三章 前奏

從龍嘴山去樊城僅四十余裏,天濛濛亮就啟程,千余扈騎簇擁著軍情司數十輛馬車北上,白河灘還殘留著數日前激烈的痕跡,河灘上還有褐色的血跡沒給雨雪沖刷幹凈。

林縛攬過猩紅色的大氅,看著白河灘上燒焦的蒿草以及還沒有給完全清理幹凈的伏屍,策馬趟水而過。

白河灘上的浮橋在四天前給敵水軍強行縱火燒毀,是蘇庭瞻從石城北逃的水軍用浮舟大盾搶入河口縱火,樊城這邊無法完全封堵河口——白河灘的浮橋被毀,不過在上遊三十裏外,在棗陽北去新野的馳道上還有一座石梁橋,成為淮東軍進入襄樊的主要通道,林縛急著要去樊城,自然是直接涉淺水過河。

白河水雖淺,但也沒過馬腹,過河時,雙腿都免不了要沒入冰冷的河水,齊膝蓋之下都給浸濕。過河後,林縛停馬將褲腳絞幹,換上幹爽的馬靴,從他所坐的方位,能看到漢水之上燕軍戰船在水面上巡哨。

“可惜我們的水軍一時上不來!”林縛指著河口外的漢水,與高宗庭、宋浮說道:“不然也不用冒險從上遊渡河……”

這裏便是漢水大拐彎之處,從白河口往西,漢水差不多是東西流向,大彎之後,則是南北流向稍偏東南,在東北角沖積出大片的淤灘來。這處淤灘夏秋季是行洪水道,此時漢水枯瘦,則露出大片的泥灘,而水面尤寬,視野所及,都是旋渦。由於漢水對岸為襄陽東南的鹿門山,遠望去崇山峻峻,造成漢水南岸的懸壁,與鹿門山同脈而生的許多礁石就散落在水位頗深的南側水道裏——這些特殊的地形,使得當地稱漢水此彎為惡鬼拐,熟悉水道要的船工要操舟船過去也需十分的小心。

在急彎之後,燕胡用降將楊雄統兩百艘戰船,六千水軍備防。淮東水營戰船雖利,也無法輕易就能突破這條防線進入漢水上遊。

而為防備敵水軍浮舟從白河淺水往上遊即棗陽及樊城之間的腹地滲透,影響往西運動的淮東軍側翼,黃祖禹在白河汊西灘派駐一哨甲卒築烽火墩以為警戒防線。

奪樊城時得五千余民夫,倒使得黃祖禹在樊城有較為充當的役力使用。短短數日時間,白河汊西灘的烽火墩還頗為簡陋,但也是伐木為柵,中間夯了一層厚土,四角架木豎起箭樓,外圍還有防備敵軍直接沖擊柵墻的一道胸墻,將白河西灘封鎖起來。

樊城距此地也就十二三裏地,待騎隊過完河,林縛便在扈騎的簇擁下往樊城而去。

飛羽岬的浮橋已毀,留地小半截鐵索垂入漢水之中,站在岬石之上,能看到對岸襄陽城西北角的水寨模樣,將望鏡湊到眼前,水寨北角豎起的高旗寫著頗大一個“楊”字……

楊雄於二十一日棄漢津北逃,北逃途中又受葉濟羅榮勒令出任襄陽水軍統領,家小皆隨蘇庭瞻去了丹江口上遊的鄖關。

鄖關有“秦頭楚尾,益豫分郡”,雖說地勢與襄樊相接,但舊隸漢中府。奢飛熊之子奢淵此時就在鄖關,當時擺出一副騎墻觀望的架式來,可北去關中,也可西去漢中。

只不過漢中城遠在巴山秦嶺以西,走峽江水道溯流而上也有近千裏之遙。雖說曹家在漢中聚有近兩萬兵馬,但荊襄會戰的消息傳到漢中少說也需要七八天,林縛心想曹家怕是這時才知道荊襄會戰的規模,他們是根本沒有足夠時間插手荊襄會戰。

再一個就是漢水上遊水道夾於崇山峻嶺之間,水道極險,到處都是險灘。眼下便是叫曹家在漢水有再多的兵馬,也沒有辦法短時間裏沿漢水而直下荊襄。

林縛進入樊城,先將周同、劉振之、陳漬、黃祖禹、周斌、陳刀子等旅帥以上將領召集起來議事,敖滄海、虞文澄、高宗庭、宋浮、周普、孫壯、唐希泰、趙豹、羅文虎等人也列席軍議,濟濟一堂,將星閃耀。

樊城內的守軍不多,僅五千余人,陳漬與劉振之兩部都離開樊城,一沿漢水北岸往西展開,一沿樊城西北的石橋嶺往西北展開,距敵城新野不足四十裏,鄧州不足五十裏。

“除了棗陽西北遮蔽側翼的兵馬之外,張季恒、虞文澄兩部都往石橋嶺一線聚集,騎營第三旅全部兵力也都調過去,滄海,你去石橋嶺坐鎮,把旗幟豎起來。”林縛說道:“將陳芝虎的注意力就吸引在那裏……”

即使在側翼留下遮蔽兵馬,張季恒、虞文澄北上之後,加上之前的劉振之、孫壯部,在石橋嶺一線聚集的兵力也將超過五萬精銳,叫人毫不懷疑在時機恰當之後,淮東軍便以雷霆之勢,撲擊北側的鄧州及新野兩城……

此時守鄧州為陳芝虎部將高義,守新野為梁家叛將屠岸。

關於荊襄會戰的收尾一戰要如何打,軍情司與諸部都進行充分的論證,眼下只是根據現實的形勢進行些調整。軍議時間很短,軍議之後,林縛與諸將在樊城簡略用餐,敖滄海、孫壯、虞文澄等人即北上去石橋嶺。稍作休息後,林縛便也出樊城沿漢水北岸往西去黃龍灘視軍,周普、高宗庭、陳漬、黃祖禹、唐希泰、羅文虎等人隨行,周同留在樊城坐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