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 淮東 第八章 宴前唇戰(第2/3頁)

“孫大人這番話倒是精彩,叫文展開了眼界。文展細想來,孫大人這一番話可以歸為一句——重實績而輕學名。”梁文展在一旁,他知道孫打爐的這些說法,應該是這段時間受林縛影響所致,實是林縛在崇州立基選才的根本,他將話題一轉,說道:“眼前淮東最緊要的是修扞海堤。誰主持,若能將修扞海大堤修成、修好,便是工部侍郎、尚書也當得,不然的話,便是像陳鐘年那樣,道德、文章再好,又有何益?害處更大罷了……說到修堤事,胡大人以為這扞海堤應該怎麽修?”

梁文展以黃河修堤民夫大亂來說事,胡大海也給堵得無言以對。

劉庭州沉默不言,細思孫打爐、梁文展的話,暗道,若以實績來檢驗,誰能主持將扞海大堤又快又好的修成,倒是比陳鐘年更勝任工部侍郎一職。

林縛不管堂下唇槍舌劍,這樣的爭執會持續很久,他早有心理準備。

雖說兩漢獨尊儒術之後,天下並非沒有其他學術流派傳世。有大爭議會造成對立,也會很多的好處。他最終的目的是想能在舊學上結新花,而不是抱殘守缺,讓天下人的腦筋繼續僵化下去。這裏面的事情也許要幾代人才能做成,也不急於一時求成,但就眼前,吸引能人巧匠過來,更能增加淮東的實力。

林縛吩咐身邊的隨扈:“你出去看看,老工官他們回來沒有?”

過了片刻,葛司虞與老工官葛福走進來。

葛司虞雖為匠戶子弟,但考中秀才功名,又在江寧工部擔任過主事,這次給辟舉為司工參軍,是最沒有爭議的一個人物。

葛司虞換了湖青色官袍,走進堂來給大家行禮。這時候天氣已寒,葛福穿著反毛的皮襖子,沾了很深的灰漬,戴著皮瓜帽,仿佛鄉下老農,其貌不揚。

林縛之前讓人在身邊置了桌案,這時候站起來迎道:“老工官,你坐這邊來……”

胡大海之前見林縛在身邊安排了一個與劉庭州相當的坐席,還以為有什麽緊要的人物過來,沒想到是一個糟老頭,他的銳氣給梁文展、孫打爐所挫,倒想看看這個老頭是什麽人物。

“要不是葛老工官年歲大了,我倒想麻煩葛老工官來擔任修堤的總指揮,如今葛老工官是制司的咨議。”林縛跟劉庭州介紹葛福,“葛老工官在築成崇州新城之後,就在鶴城沿線考察,對修扞海堤之事,也最為熟悉。說到修扞海堤,還是要問葛老工官……”

劉庭州倒想起葛福這麽一號人物來,坐在案前揖道:“原來是太後所贊‘天下巧師’的葛福老工官,庭州在這裏有禮了……”

“當不起,當不起……”葛福回禮道。

葛福在匠戶裏是特殊的存在,得特旨賞賜,脫了匠籍,其子葛司虞才得參加科考做官。林縛讓葛福與劉庭州對案而坐,劉庭州都不會覺得屈了身份。

胡大海也想起葛福這個人來,細想梁文展剛才話,明明是要說葛福比陳鐘年更能勝任工部侍郎,他心裏雖然不服,但也不敢太放肆。

林縛也不管胡大海心裏怎麽想,劉庭州自然能積極配合修堤,那是再好不過,跟葛福說道:“還要麻煩老工官跟劉大人簡略地說一說修堤事……爭取在年底之前,就將事情做下去。”

“好咧,我便說一說。”葛福說道:“淮東沿海雖然沒有完整的扞海堤,但有條件的地方,也零零碎碎的自行組織修了一些海塘,對海浪與風暴積累了一些認識。能師巧匠藏於民間,崇州這邊張榜後,就陸陸續續有好幾十人跑到鶴城、崇城獻策,雖說堤還沒有開始修,賞銀已經花出去許多。不過也確實有些真知灼見在,有些能師巧匠在,對之前的方案有很大的補充,有些不足的地方也得到糾正,再有這些新募的能師巧匠幫助,老朽倒更有把握了……”

劉庭州還不清楚崇州張榜懸賞問修堤策的事情,想來是在辟舉孫打爐做官之後。

劉庭州有腹中也有一套在鹽瀆縣東修扞海堤的方案,所以才急巴巴的不請而至。這套方案也是他在鹽瀆任官期時,走訪鄉裏,總結前人經驗得來,花了兩三年時間,自以為頗為成熟。倒沒想到林縛利用鐵匠做官一事大造影響,在這麽短的時間裏,就從淮東沿海又新招攬了一批有益修堤的匠師……

如此看來,這事在淮東地區迅速傳開,多半也有崇州縱容的因素在內。

扞海大堤分段修築,先修鶴城到江門之間的南段,做的工作也最充分,方案自然也最完整。從鶴城往北到清江浦的中段與北段方案,還較為粗糙。不管方案粗不粗糙,葛福都給劉庭州做了介紹。

扞海堤北段即是鹽瀆縣段,葛福所提出的北段方案,倒與劉庭州腹裏盤桓了好幾年的方案相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