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山河碎 第四十三章 多慮有失(第2/2頁)

陳韓三面無表情地點點頭,馬蘭頭對他會有什麽態度,孫杆子這魯莽漢子又如何能幫著掩飾。陳韓三不介意馬蘭頭眼裏沒他,對當前的局勢,倒也想聽聽馬蘭頭有什麽不同於人的看法。

“江東左軍在北岸聚集的兵力超過萬人,劉庭州在淮安募了上萬民勇,都拉到山陽縣準備渡淮,老馬那裏的壓力很大。老馬不擔心別的,怕就怕林縛在這裏虛晃一槍,最後還是將江東左軍拉到西線,沿著泗水往裏沖。”孫杆子說道:“要真這樣,老馬那邊就未必能擋住!”

陳韓三蹙眉思忖。

孫杆子直腸子,心裏藏不住話,不等陳韓三說什麽,又徑直說道:“我覺得老馬擔心有道理,我想過沂水西岸去,能照顧到泗陽、宿豫……”

孫杆子所說沂水,是指郯城縣下來的舊河道,水面雖寬,但是河床上築攔水壩截水,除了行洪之外,差不多已經是條廢河,摸到攔水壩的位置,能趟水過河去,戰船則進不來。

聽孫杆子這麽說,陳韓三眉頭一跳,下意識的認為孫杆子想溜去宿豫跟馬蘭頭搭夥。

“我覺得馬渠帥過慮了……”陳韓三沒有說話,他身後一人插了一句話。

孫杆子回頭看了一眼,見是陳韓三的師爺馬臻,眉頭微蹙,問道:“怎麽說?”

馬臻原是落魄秀才,在陳韓三統領緝盜營時,就給招攬,後來又給陳韓三脅裹著叛投流民軍,一直以謀士自居。大熱天氣,馬臻還穿著長衫,頭戴儒士方巾,身上汗水潺潺而出,給烈日曬得頭暈眼花,身姿還挺直如松,是個好面子的人。

“若說對劉庭州的了解,除我家韓帥外,不作第二人想。”馬臻說道:“這老頭死犟,當初韓帥將刀架在他幼子頸上,要他打開山陽縣城門,他倒第一個拿箭就射,致使韓帥最初沒能奪下山陽,獻給安帥……所以劉庭州渡淮援徐,我信,林縛渡淮援徐,虛張聲勢爾。劉庭州與林縛因這事鬧不和,也斷不會有假。”

“既然你以為林縛是在虛張聲勢,不會有什麽大動作,那我去沂西,應該也沒有什麽鳥事!”孫杆子說道。

“我說林縛渡淮援徐州是虛張聲勢,並沒有說他不搞什麽大動作。”馬臻說道:“林縛與劉庭州在淮安鬧得那麽厲害,要是林縛願意出兵,劉庭州有必要倉促之間招募民勇渡淮?但是劉庭州招募民勇渡淮聲勢搞得這麽大,林縛哪怕是做做樣子,也被迫要跟著渡淮……”

“我給你繞糊塗了。”孫杆子撓著鬢頭,問馬臻,“你是說林縛渡淮是給劉庭州所迫?他手握兵權,出不出兵,劉庭州那個老頭能逼迫得了他?”

“眾口鑠金,積毀銷骨。”馬臻輕笑道:“林縛手裏有兵,有地盤,但有多少兵,有多大的地盤?蕞爾小縣罷了。劉庭州作為手無縛雞之力的文臣渡淮戰死,林縛作為帥臣卻縮在淮安城不出,不要說天下讀書人,便是江東郡的讀書人戳著他的背脊罵,也足以罵得他這輩子都擡不起頭來。”

孫杆子嘴唇一撇,對馬臻的這番話不屑一顧。在他看來,林縛崛起江東,飛揚跋扈很投他的胃口,是朝廷爪牙裏的一個另類,心裏甚至為林縛給朝廷辦事暗暗可惜,心想這樣的人物應當跟著安帥一起將這狗日的朝廷攪個稀巴爛才對。

孫杆子的神態令馬臻心裏不悅,倒也能忍住,繼續說道:“當前,林縛與劉庭州形成兩路北進援徐的勢態,劉庭州在西路渡淮搶泗口北進,林縛在東路沿沭水北進,兩路齊頭並進。劉庭州受阻,林縛也受阻,劉庭州若在西路戰敗身死,林縛在東路打幾場硬仗再退回去,便說渡淮援徐失利,誰還能再指責林縛什麽?”

“就你們這些讀書賊肚子裏壞水、膿貨多,別人哪有這麽多花花腸子?”孫杆子蹙著眉頭說道,偏偏找不到理由反駁馬臻。

給孫杆子這麽說,馬臻發青的臉也漲紅如熟蟹,他關鍵要說得孫杆子沒有借口將兵拉到沂西去,有什麽氣也先忍著,繼續說道:“劉庭州在淮安招募的都是烏合之眾,馬爺手裏兵多將廣,要是說馬爺擋不住劉庭州北上,真就是小看馬爺了——沭水這邊卻有硬仗要打。林縛不會去救嶽冷秋,卻是個貪功之徒,特別是劉庭州在西路一旦戰敗身亡,林縛更要在我們這邊找個交待——孫爺你不能離開東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