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山河碎 第三十九章 綠柳園佳人

嶽冷秋竟以淮安制置使為條件,換林縛從淮安出兵解徐州之圍,劉庭州越想心裏越氣,便沒有心思替嶽冷秋從中說項,敷衍過陶春,便送他回驛館去。

劉庭州怨氣難消,心想,嶽冷秋的折子遞上去,林縛解徐州之圍再立奇功,淮安制置使的事就成板上釘釘。朝廷若不許,以後有事再想請林縛出兵,就不那麽容易了。

想到這裏,劉庭州暗自神傷,帝權衰落,已經到這種地步了嗎?想慶裕帝在位,哪個文臣武將敢如此跋扈?德隆年間,帝威也隆。當年的靖北侯蘇護謀逆欲反,郝宗成一人只身攜旨進軍營便奪下其兵權。

說到文臣武將跋扈難制,大概也是從靖北侯蘇護案開始的吧,梁家、奢家、曹家都相繼成為尾大不掉的權宦。

夜裏起了風,月色恰好,劉庭州在私園涼亭裏擺了兩樣小菜,燒香驅文,喚小妾過來陪他喝酒納涼,梁文展過來造訪。

劉庭州讓小妾在旁攜酒壺伺候,將嶽冷秋的三本折子事說給梁文展聽,猶自氣憤,“你說說看,嶽督為求脫身,竟想禍害淮安……以後帝權中興,要削諸將兵權,淮東難安,又將是大禍啊。”

梁文展笑道:“府尊大人,你誤會嶽督了……”

“啊?”劉庭州訝然。

“嶽督若真想讓林大人來當這個制置使,何必要陶春先把折子給府尊看?直接拿去換林大人出兵得了。”梁文展笑道:“嶽督知道陶春來淮安,不足以說動林大人,這是要府尊幫陶春支招啊!”

“啊!”劉庭州拍了拍額頭,恍然大悟,自嘲笑道:“老夫當真是老糊塗了,當真是老糊塗了。”

劉庭州站起來吩咐園子外守候的家人,說道:“快派人去驛館請陶將軍過來……”又對梁文展說道:“你也留下來,幫我出謀劃策!”

梁文展說道:“此等秘事,嶽督不會想讓第三人知曉。府尊大人若能說動林大人出兵,密折自然是要銷毀不留痕跡……縣衙還有事情,我要趕著去處置。”

劉庭州捋須思忖,點點頭,說道:“那也好,陶春這邊,我替他想想主意……”

梁文展坐轎出了府衙後宅,吩咐轎夫往縣衙走。

官署是前衙後宅,梁文展跟劉庭州都是異地為官,家小都住在衙署後宅裏。轎到州橋,縣衙就在橋南,梁文展掀起透氣極好的絲簾子,問前頭引路的家人:“肖校尉今夜是在南門守值?”

“是。”家人問道。

“那走東門,我想起北灘有樁事沒有處理,要趕著出城去,你先趕去東門備一輛馬車,不要搞出什麽動靜。”梁文展說道,便放下簾子,不動聲色地坐在轎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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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縛在北灘行轅剛剛睡下,孫敬堂便親自過來通傳淮安知縣梁文展求見。

營帳四處漏風,除了蚊蟲多些外,炎炎酷暑裏,倒也沒有什麽不好。

林縛披衣起來,問孫敬堂:“這大半夜的,梁文展能有什麽事情?”

築堤安置新卒丁口,孫敬堂與梁文展接觸最多。這大半夜的,梁文展先找孫敬堂,孫敬堂又親自跑來通傳,林縛撓著腦門,想不出梁文展能有什麽事。

孫敬堂說道:“倒也沒有說,他倒是輕車簡從,行跡頗為神秘……”

林縛搓了搓臉,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些,不趁涼爽時多睡一會兒,天亮後就熱得睡不著,既然梁文展有要事密奏,他也不能不理,也不換官袍,穿著薄褂子,說道:“讓他進來吧……”

梁文展隨孫敬堂進來。

林縛不想這麽夜驚動隨扈,請梁文展坐下,拿起涼茶壺就給他與孫敬堂分茶。

這本是他隨意之極的事情,孫敬堂等人也不以為怪,梁文展卻是惶恐。梁文展見林縛如此客氣,只當林縛已窺透他的來意,便不繞彎子,直接將嶽冷秋三本密折的事情相告。

“淮東制置使啊!”林縛倒也頗為意外,沒想到嶽冷秋會下如此血本,朝梁文展作揖說道:“今夜之情,林某人當不會忘。營中耳目眾多,我不便相送,夜裏也不安全,我就讓敬堂代我送文展你回城去……”

在淮安,除了秦承祖代林縛在沭口營寨掌兵外,孫敬堂實是崇州系在淮安最重要的人物了,林縛讓孫敬堂親自護衛他回城去,梁文展便曉得此行不虛,行禮告退……

待孫敬堂送梁文展離開,林縛將馬潑猴喚起來,說道:“送我去綠柳園……”

馬潑猴嘿然一笑,自以為是地說道:“我就說呢,這麽熱的天,孤枕難眠,大人何必跟著我們這些光棍漢子在營中苦熬?大人白天來營中,將士們就知大人的心志,操練時都拼了老命,誰也不懈怠。大夥兒白天辛苦些,夜裏沾鋪就睡,一宿到天亮,蟻叮不醒,不比大人你夜裏還要處置公務,早就該去綠柳園了……將士們只會體諒大人,還為大人你心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