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濤海怒 第九十六章 傳捷

韓載以借援兵的名義十七日淩晨離開崇州,在蕭百鳴率寧海鎮舟師的護送下逆水而上,在蕭濤遠、蕭百鳴的熱情挽留下來,在暨陽停了兩天,酒肉女色無一不佳,倒讓他有些樂不思蜀,忘了去江寧救援這回事。

十九日他留在崇州打探消息的家人坐小船追上來,告訴他崇州大捷的消息。韓載當時就傻了眼,宴席之上,愣站在那裏,一時惆悵,萬萬沒有想到他才離開一天,江東左軍在崇州就破敵如腐木。他即使臉皮再厚,以他與林縛的惡劣關系,林縛也絕不可能容他這時候趕回崇州分一杯羹的軍功。

事情真要傳開出來,韓載只會淪為官場的笑柄。本來他只要有膽子在崇州多留一天,他身為崇州名義上的軍政長官,崇州宣慰特使,鶴城大捷絕逃不了他部署有方的大功。

蕭濤遠、蕭百鳴也是又慌又恨,蕭百鳴更是腸子都悔青了。蕭濤遠麾下愛將,原軍山寨守將,振威校尉陳千虎更是恨得一掌將座椅扶手拍碎:“這豬倌兒,竟然如此輕易將我等誆出崇州。”

陳千虎如此說,蕭百鳴只能跑到蕭濤遠面前謝罪,他是蕭濤遠派到崇州負責軍山寨事務的主官,給林縛逼出崇州,自然是他的責任最大:“百鳴愚拙,請都騎治罪!”

林縛以撤出江口避戰相威脅,蕭百鳴被迫率舟師撤出軍山寨,這時候再返回崇州,絕沒有可能讓林縛將吃進肚子的軍山寨吐出來——蕭百鳴又恨又悔,心裏是又羨又痛,喉頭發甜,幾乎要吐出血來。

陳千虎如此說,讓韓載也很尷尬,要不是他急著離開崇州,要不是他將崇州軍政權都授給林縛總攬,蕭百鳴、陳千虎他們不會這麽輕易就把軍山寨讓出來。

“你先起來說話。”蕭濤遠沉聲道:“你便是先前不走,豬倌兒依此大捷要挾督府,督府也很難再支持寧海鎮分兵協守在崇州……你們回暨陽也好,督帥有意重振舟師,秋後撥銀倍於半年,正是你我大有作為之時。這趟軍功給豬倌兒撿走,他日便是輪到我們大展神威……不急於一時。”

在蕭濤遠看來,他與林縛結怨在於去年秋湖盜大寇西沙島時軍山寨舟師袖手旁觀之事,這個怨解不了,林縛與江東左軍又是如此的強勢,蕭百鳴很難再像一根木楔子似的永遠插在崇州,所以也沒有特別責怨百鳴。

為防備崇州童子案事發,與當時江東提督左尚榮關系並不和睦的蕭濤遠將公資私養的千余精銳由蕭百鳴、陳千虎及其子蕭長澤等人統領駐守軍山寨,做好隨時出海的準備。左尚榮戰死,嶽冷秋出任江準總督,對這邊刻意加以籠絡,再說時過境遷,崇州童子案幾乎要給踢到遺忘的角落裏,蕭濤遠也就沒有當初那麽警惕。蕭濤遠心裏也早猶豫著將僅有的千余精銳調到身邊,想借著這次嶽冷秋有意充實舟師水營的機會,擴充實力。

聽著蕭濤遠話裏沒有多少責怨,蕭百鳴稍寬下心來,又覺得此事有蹊蹺,問那個趕來暨陽報信的韓載家人:“鶴城大捷的消息可是你親眼目睹?暨陽與崇州就相隔百裏,崇州昨天午後真要獲此大勝,這邊也應該更早知道消息才對。”

韓載家人也是一怔,遲疑說道:“倒也未有親眼目睹。昨日入夜前,消息都在崇州傳開了,舉縣歡慶,想來作不得假……或許暨陽跟崇州隔著江,消息傳遞沒有那麽方便。”

韓載也聽出疑問來了,暨陽與崇州隔著江,又逢戰時,幾乎沒有漁船、商船過江,北岸的消息很難傳到南岸去。但是崇州獲此大捷,應飛騎傳捷,暨陽應該在今日破曉前接到傳捷塘報才是。大捷消息竟然拖到十九日午後,還要韓載家人坐小船追來才知此事——這裏面的蹊蹺,令韓載、蕭濤遠、蕭百鳴等人想不明白。

“也許林縛老成持重,要待戰果統計出來之後一起報捷。”蕭百鳴自問自答的給了一個似是而非的答案,“他在燕南時,報捷時機似乎也有拖延,倒像是他的一貫惡習——若崇州真獲大捷無誤,而林縛未派人傳捷,韓大人倒可以搶先一步……”

韓載先是一愣,接而會心一笑。他人還沒有到江寧,要是他搶先一步以崇州宣慰特使的名義派人到郡司傳捷,這份軍功怎麽也要分他一杯羹!

嶽冷秋、王添總是要偏幫他的,就算傳捷有些誤差,有些不準確,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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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縛在崇州不急於飛騎傳捷,不是為別的,是不希望崇州方面看似輕松易得的勝利傳到兩浙提督權次卿的耳中,使他做出東海寇在昌國防禦空虛,有機可乘的錯誤判斷。

北犯鶴城的東海寇雖說比暨陽之戰時要精銳得多,但是很明顯東海寇這次的北線主力以程益群、舒慶秋部為主,都非奢飛熊在東海倚重的核心戰力,奢飛熊必定在昌國給權次卿設好了陷阱等他跳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