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濤海怒 第九十七章 聯兵拒寇

二十三日,大批寇船趁夜東風乍起,搶過江口,入東灘淺水海域,往援鶴城軍塞殘寇。駐守江門的靖海水營攔截不及,致使集結於鶴城軍塞的寇兵又增加到四五千人——崇淮局勢又陡然吃緊。

稻谷到九月月末就穗粒沉墜,再有十天半個月就可以收成,運鹽河兩岸一片金秋黃色,大道夾於稻田之間,往南逶迤。

數騎分鑣南去,林縛執轡緩行,眺望瀕海草地的風光,夕陽下也是一片金黃。

從九華趕過來的林夢得看到林縛在北岸堤上,馳馬走大壩迎過來,問道:“浙東來人如此看待崇州戰事?”

“來者是個持重之人,沒有因崇州之捷而輕看寇兵。”曹子昂說道:“不過浙東方面仍然會有所動作,只是動作大小的問題,這也許浙東信使能決……”

“明、嘉、會、湖四府是兩浙富庶精華之所,給糟蹋了不成樣子,兩浙賦稅十減七八,浙東用兵壓力極大……”林夢得署理財庶諸務,尤其能理解財賦驟減所帶來的壓力,微嘆道。

林縛眺望遠方,看著遠去的數騎,沒有多說什麽。

遠去的數騎是兩浙提督借軍務聯絡派到崇州來觀察東海寇北線動作的官員,為首的是明州兵備僉事兼提督府參軍事田常。

雖說這數日來,寇兵常出塞堡北進,襲淮南鹽場,甚至遠襲鹽浦、清江浦及亭湖(隸淮安府)等縣,崇州北境的防線卻固若磐石,穩如泰山。浙東來人態度持重,無輕佻之意,稍讓林縛心安一些。他眺望遠處夕陽下的鶴城軍塞,心想奢飛虎離開江寧已有八日,不知道有沒有潛入鶴城軍塞暗中主持東海寇北線事務。

林縛不擔心崇州局勢,有大捷在前,軍民士氣高漲,他在崇州所傳之軍令、政令無所不通達,征兵、征船之數都遠遠超過起初的計劃。只要崇州的戰爭資源能較為徹底的給動員起來,便是東海寇在鶴城集結兵力再多一倍,林縛也有把握將崇州守得固如鐵桶。

林縛擔憂的是奢家圖謀的浙東,數十萬流寇雲集的淮上,三十萬民夫苦役堆積的濟南府黃河大堤以及即將再次扣關入寇的東虜……兵臨崇州,不過是奢家圖謀兩浙的聲東之計,只要權次卿與雲集浙東的兩浙郡兵受大創,奢家很有可能會再舉叛旗。

東閩五虎,臧明信剛過不惑之年就猝病而死,陸敬嚴戰死濟南,陳芝虎出任大同鎮提督,董原出知維揚,唯有虞萬杲留在東閩,出任提督,轄管東閩軍務,然而戰事初息時的十萬精銳,留在東閩已不足兩萬——只要東海寇能控制富庶之浙東,浙南台溫諸府夾於浙東與閩北之間,悉難作為,奢家再舉叛旗就沒有多少顧慮了。

※※※※※※※※※※※※※※※※

數騎沿河南岸的大道馳來,為首一騎乃知縣吳梅久的近隨,馳到跟前下馬行禮道:“吳大人著我報林大人知道,劉府尊與張晏張大人已經到長桑裏,歇一歇腳,再過片刻就能趕過來巡視軍情……”也沒有明說要林縛趕去迎接。

林夢得只比劉師度、張晏早一刻趕來,路上有相遇,吳梅久再派人來通告,心思是清楚明白的,是希望林縛能遠道迎接,給劉師度、張晏一個面子。

劉師度乃今年初春才到任的海陵府知府,但不兼兵備僉事,只能通過司寇參軍節制地方兵備事,但對駐軍沒有管轄之權,故而不能算林縛的上司。

張晏外放鹽鐵使之前是內侍省內侍——內臣能放外任掌權柄,幾乎都是皇帝身邊的心腹近隨——不管怎麽說,劉師度、張晏這兩個人物,林縛都怠慢不得。

林縛遲疑了眨眼的工夫,跟曹子昂、林夢得說道:“我們去迎接吧!”

敖滄海點齊了百余親衛騎兵隨後護衛。

維揚鹽鐵司雖治所也在維揚府城裏,但與維揚府是絕然無關的兩個衙門,鹽鐵使張晏官列正四品,品階甚至比維揚知府兼督兵備事的董原還要高一級。

維揚鹽鐵司原歸九卿之一的少府監轄管,後並入戶部,慶裕改制時,維揚鹽鐵司、長蘆鹽鐵司從戶部獨立,從內待省選內臣外放任鹽鐵使,從此之後鹽鐵巨利皆歸內廷獨享。

按鹽鐵專賣之制,兩淮鹽場所轄之屯戶煎海煮鹽,以每鬥十錢之價運至維揚盡數交納給鹽鐵司,鹽鐵司加價至兩百錢出售給鹽商,隨其所至販賣,禁各郡府縣再抽鹽稅以保官鹽暢通——以此之制,兩淮鹽鐵所產之鹽,每年牟利達兩百萬兩銀。

為保鹽利,維揚鹽鐵司在兩淮設鹽場四,儲草、儲鹽、轉運、售鹽又分十監司,另置十三巡院主持鹽務,查禁私鹽,設左、右護鹽校尉以掌鹽卒,是個異常龐大的衙門,劉晏所執掌的權柄不弱於郡司,非董原所能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