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江寧風月 第一百一十九章 迷局(二)(第2/3頁)

誰也不知道石梁河沿岸的滯留流民中有多少是安分守己的。

一夜無事,到了早上,孫敬堂也巴不得早些開船趕去上林裏。林家私養的鄉勇有五百余人,裝備訓練都還可以,算是東陽府境內少有的精銳。孫敬堂身為河幫首領,對這些情況還是頗為了解的,只要船到上林裏,流寇,水匪再有覬覦之心,也會有所顧忌。

孫敬堂從繩梯爬上“東陽號”,沒看見林縛他人,問站在甲板上吹河風的趙虎:“林大人呢?”

“孫當家找我有什麽事情?”林縛從尾艙走出來,雙手托著青袍的下襟,想仔細不讓腳踩著。

“林大人,這南風正盛,我過來問一問,何時啟航?借著這風頭,我說不定能趕到上林裏吃中飯呢。”孫敬堂說道。

“我找孫當家有件事商議一二。”林縛說道:“這岸上饑民也多,都面黃肌瘦的,我這船上還有幾十石米壓艙,希望孫當家能派兩個兄弟給我用,船上的壓艙米就留在渡口,讓他們跟岸上借個地方煮米施粥,趕著我們回航時再將貴會兩個兄弟接上船。”

孫敬堂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幾十石米在渡口施粥,也接濟不了多少人,只會將附近更多的流民吸引到渡口來,也沒有太多的好處。但是也不會有什麽壞處,孫敬堂雖然覺得麻煩些,還是找來兩名兄弟,又親自上岸與渡口的稅吏,哨官知會了一聲,告訴他們林縛乃江東按察副使身前的紅人,防止他們欺負西河會留下來施粥的兩名會眾。

在野人渡拖延了許久,林縛他們才啟航,也沒有一氣趕往上林裏,在中途停了片刻,孫敬堂在後面漕船上看著周普、曹子昂等共有四人從後面騎快馬追上來。“東陽號”吃水深,沒有碼頭無法緊靠近堤岸,就看見周普等人靠近也不停頓,提韁策馬,四匹駿馬高高躍起先後直接從河堤縱跳到“東陽號”的甲板上。孫敬堂看著船舷距河堤差不多三丈多遠,要單純在平地上縱馬跳躍這麽遠的距離不是難事,難就難在不加停頓的縱馬從河堤跳到船上,“東陽號”船寬也不過兩丈多些,能縱馬上船,說不定稍不注意控制不住馬勢又讓馬從另一側沖下船去。周普是林縛的貼身隨扈,騎術精湛不算奇怪,但是曹子昂是流民首領給舉薦當上的裏長,在河口幾天也沒有見過他騎馬,卻不知道他的騎術也如此漂亮。

看見周普與曹子昂騎馬追來,孫敬堂下意識就以為是河口發生了什麽事情要緊急通報林縛,他心裏也未免有些緊張。

林縛知道周普與曹子昂騎馬追來驚動挺大,他見孫敬堂望向他們這邊,笑著說道:“也真是不讓人省心,河口屁大的事情都要追過來讓我頭疼……”也不跟孫敬堂說什麽事情,就與周普、曹子昂進船艙商議事情。

孫敬堂也不疑其他,他就算懷疑又能懷疑到什麽地方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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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得到信就讓車船送我們到北岸,河口那邊暫時讓人去將小鰍爺從龍江船場喊回來暗中幫協景中。我們路上騎快馬沒有耽擱,在野人渡與烏鴉見了一面。昨夜野人渡酒家諸人,打探得其中一人為吳世遺,是洪澤浦富陵湖水寨的頭領,其他數人也不盡是富陵湖水寨的人,暫時無法盡知他們的身份。我猜測洪澤浦的諸多勢力已經暗中聯合起來了。”曹子昂坐下來喝了口茶,喘定甫定,就將與烏鴉吳齊交換所得的情報告訴林縛,林縛有辦法通過燈火與烏鴉吳齊進行簡單的信號傳遞,不到萬不得已,吳齊與手下密報隱藏在暗處能發揮的作用更大。

“我也這麽猜測。”林縛說道:“才發急信讓你跟豹爺趕過來商議。”

“富陵湖域水深不及丈,奪千石船無用。”曹子昂說道:“換成是我,也會將秦城伯當成獵物。我們已經知道你在野人渡的處置,是打算渾水摸魚嗎?”

“能不能摸到還是兩說啊。”林縛微微一嘆,說道:“我擔心這邊的水渾掉,天下危局將更艱難啊……”

石梁河、洪澤浦雖然通不了大船,但是兩百石載量的烏篷漕船通過甚是便利,一直以來都是南北漕運的主要通道之一,重要程度僅次於維揚府境內的白沙河諸水系。洪澤浦一亂,不僅江東郡北部東陽,淮安諸府都將陷入亂局,這一條漕路斷了,維揚府境內的漕運壓力將更大。當世天下並不存在林縛印象中的大運河體系,漕運是諸水系並舉,到中段才集中到會通河裏,前朝也無人在維揚府(今揚州)修築大運河。

“洪澤浦的這潭水勢必要渾掉。雖說聚鬧漁戶散去,官府暫時也未追究,但是有清匪前車之鑒,洪澤浦的諸家勢力就不怕官府日後清算舊賬?若是洪澤浦諸家勢力真如我們所推測的那般已經暗中聯合起來,就如同箭在弦上,是不得不發之勢。不論我們願不願意,洪澤浦也定然要亂,除非此時能將江寧水營半數戰船兵馬調入洪澤浦穩定局勢……”曹子昂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