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9章 突至

方從哲並沒有能沉思多久,片刻之後,葉向高捅捅他,說道:“好了,我們也該動動,申長洲要走了。”

“好,上去送送。”

送行的人,閣老和部堂寺卿正印堂官們肯定在前列,然後是國子祭酒各少卿通政等各官,再下來是各部郎中等中堅官員,那些京堂以下又是普通官職的,也就只能被遠遠的擠在外圍,露個臉就算完了。

這等場合,如果不管自己的身份,硬擠上前,並不會有絲毫加分,反而會叫人得出十分鉆營無禮的印象,得不償失,不是蠢到豬油蒙了心的傻子,一定都是按自己的身份來站隊才是。

方從哲和葉向高現在都只是五品官,不過兩人都是翰林出身,而且考慮成績位在二甲前列,這是響當當的硬資歷,他們當然不必和普通的官員站在一處,而是和翰林院詹事府都察院禦史還有六科給事中們站在一道。

這一群人,就是大明以小制大的典型代表人物。翰林主要是清貴和儲相位子上,詹事府則是未來太子講官出處,都察院則負責彈劾糾察,給事中是位卑權重的代表人物,這一群人聚集在一起,雖然最高不過五六品的官職,禦史和給事中都是七品職份,但他們代表的輿論導向卻是十分顯然,手中的權力更遠在普通的部曹官員之上,這些人聚集在一起,想不被人矚目都難。

當然,因為申時行簽名的風波大損自己形象,其在朝中的門生故吏都有不少反水的,此番來送行的多半是大員和普通的官員,詹翰科道這樣的清流實在是很少,方從哲和葉向高加起來了,也就是稀稀拉拉的一小群人。

“諸公,老夫不便再耽擱大家的時間,而余自為官以來,也是十幾年不曾見得家鄉模樣,不曾飲得家鄉水了。所謂少小離家老大回,不過如是!今次辭官回鄉,能持杖於溪邊或林深處,悠遊嬉樂,想起來就不勝歡欣之至,諸公,請留步吧。”

申時行臨走了,不免要說幾句漂亮話給眾人聽,他是被蜂擁而起的彈劾給打倒的首輔,並不是自己老邁或功成名就的辭職,但這一番漂亮話說出來,眾人少不得要捧他的場,當下贊頌之聲大起,有一些狗腿子模樣的也是表示當官不如居家,自己羨慕的緊,恨不得也是辭官了事。

申時行撫須微笑,眼睛卻是不時瞟向城門那邊。

他在這裏耽擱很久,主要還是看看宮裏會不會有什麽表示,皇帝目前只是賜了他可以由驛站回家,這對一個入閣十幾年的首輔來說根本不算什麽,如果就這麽走了,總感覺少了些什麽,是以他借著和王錫爵等人說話的理由,在此多耽擱了好一陣子,現在話已經說完,眾人都向他告別,申時行心中一陣黯然,心中雖有不甘,卻也只能準備登車了。

就在這時,城門一陣騷動,幾十名騎士縱馬奔馳而來,城門這裏是石板路,遠遠就聽到轟隆隆的馬蹄聲響起,再近些就感覺地面震動,接著便是看到數十錦衣衛校尉策馬奔馳而來,他們或穿飛魚服,或是普通曳撒,或青或藍,頭頂都是烏紗帽,身上佩繡春刀,奔行之時,威勢十足,中間十數人,卻均是穿著山文鐵甲,腰系牛皮革帶,胸腹間是亮堂堂的護心鏡,腿間和臂間都有護膝和護脛和肩甲,人雖不多,卻是將城門附近經行的商旅和百姓行人都遠遠驅散了去,沿途的商家都用擔心的眼神看著這些錦衣衛,直到發覺中間可能是錦衣衛都督之後,才略略放下心來。

無論如何,張惟賢這個大都督總不會在光天化日之下搶掠騷擾商民,而且這兩年錦衣衛轉變了作風,主要是往城外去發展,聽說張大都督在京師之外弄了不少莊園,因此城中這兩年倒是當真消停了很多,回想錦衣衛前些年時,那真是不堪回首。

看到錦衣衛前來,各文官多半皺眉。

張惟賢的形象其實談不上多壞,前些年還有不少騷擾商民之事,不過在京城住著的,誰沒有被權貴欺負過的?豪門大府借勢欺人的事原本就多,崇文門外的王店強買強賣,甚至敲詐勒索都不在話下,那可是正經的親王的店鋪,就算皇帝知道了又如何?開那些店,原本就是叫親王們撈一把的,他們到了地方,一樣開店,設卡子敲詐過往商人,各地親藩均這樣做,地方有司也沒有辦法……親郡王犯法好管,象這種撈錢的事,報上去也不會有人理會,誰攤上了誰倒黴罷了。就算皇帝,也不是時不時的派親信太監到蘇杭一帶撈錢,難道皇帝真不知道這些奴才會騷擾殘害地方?

張惟賢管束錦衣衛已經算得力,只是文官們天生與太監和錦衣衛不對付,盡管免不得要合作交往,但彼此之間就象是貓狗一般,沒有特殊的原因,就是天生的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