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4章 謹慎(第2/2頁)

這十幾年,朝中一直有一個強力的掌舵人,不管底下是財賦之事出了亂子,還是水災,旱澇,或是苗亂,或是北虜生事,大家心裏其實是一直有一個主心骨,張居正就象是一根定海神針,將每個人的心神都穩的牢牢的。

不管出了什麽事,大家都知道大局不會亂,所以心裏十分篤定。

可現在,一切不同了。

“浦州和吳縣兩人,江陵當年看錯了,完全是兩個只知道媚上的庸才。光媚上也罷了,他們還不欺下!當閣臣,就是要欺下,江陵當年說過,就是要手持長鞭,不停的鞭策下頭的官員做事,這樣大明才會一直向前。可現在吳縣柔懦,浦州奸狡,兩人弄什麽以寬為政,大好局面,非敗在兩人手中不可。”

宋堯愈說起這個,就是一腦門子官司,紅頭漲臉,十分氣憤。

他跟隨張居正十幾年,樣樣事看在眼裏,知道大政改革十分不易。好不容易大明將末世光景扳了回來,儼然有中興氣象,最主要的就是政治決斷和執行力得到了改革,財政狀況比嘉靖年間有了根本性的轉變,現在麽,一切已經煙消雲散了。

所謂:省督責,緩征徭,舉遺逸,恤災眚,以養國家元氣。

張居正的丈田,停了,考成法,停了,原本免除改為募役的徭役反而又大征特征,張四維和申時行還很不要臉的說緩征徭,其實他們緩的是世家大族,是江南的士族和山西的大世家。驛站又開始成為巨大的開支和消耗,官風吏治進一步敗壞下去。才短短不到兩年,天下之事又有不可為之勢。

當然,秉政者的感覺還十分良好,最少張、申二人,感覺自己匡時救弊,比張居正高明一百倍啊一百倍。

“我們現在就是什麽也不必做。”惟功道:“內實外虛,凡事不出頭,看時局變幻。”

“不知道要看到幾時?”

“也許快,也許慢,”惟功笑道:“如果真的靜候,可能會很久,如果出把子力氣,也可能會很快。”

“大人是說,養寇?”

“遼鎮是個爛瘡啊,我們早點把這玩意給擠了吧。”

“亦得三五年光景啊。”

“這已經算快了。”

“自蓄其力,養士,積財,練兵,大人,這是正路,只是養士稍有不足耳。”

“確實,有諸位相助,遼陽才有這樣興旺景像。”

“亦要看清大勢,此是大人天授之才!”

惟功並沒有自得,宋堯愈誇他的地方並不是他最擅長的。是,他懂大勢,但這大勢是後世的知識積累而來,並不足自傲,而歷史的進程會不會因為他的幹涉而發生變化,亦很難得而知。所以,事事仍需謹慎才是。

多少梟雄豪傑,企圖趁時而起,練兵,掌地方政治,善待士人,這些套路,誰不會,誰不懂?但手段有高低上下,時勢亦有看不分明的時候。

有人以為王朝末世已至,趕緊起兵,結果旋锺被滅,有人則待時而起,風雲際會,一下子就扶搖直上。

看著一尺深淺廣闊的小溪,一躍可過,但很可能是萬丈深淵,篡奪之事,豈可不慎!

現在遼陽的兵、財、勢,都有可觀之處,潛力之深,一般的軍鎮拍馬也趕不上。論人才,上層辛苦搜羅來的也頗足可觀了,但自下而上的士紳精英階層替遼陽效力的,還真不多。

惟功的體系,並不求儒生和官紳依附,甚至很多時候,儒生和官紳階層是屯堡體系的大敵,這一層,宋堯愈還沒看清楚。

不過,惟功不願給老夫子掃興,當下笑道:“我們多走一走,遭些白眼也沒事,總之做一個善待士人的樣子也好。那幾個訓導,我也不為難他們便是。”

宋堯愈十分高興,撫須笑道:“如此,千金市骨,人才可期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