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3章 說糧

換了衣服,一時無事,顧廷秀眼光很活泛,就在門口處幫著搬運糧食。

買來的糧,要統一換成順字行的包裝,有一部份儲存起來,更多的換了結實的統一包裝之後,由運貨的馬車送到碼頭,預備發運往北。

顧廷秀在門前幫了一會忙,見裏頭事更多,便是跑到裏頭來幫手,倒沒有畏懼出力的感覺。

拍板招他進來的大夥計眼見如此,伸手在顧廷秀肩膀上一拍,笑道:“肯出力,肯幹,底子也好,我看明年這時候你就是一房主管了。”

“總得大哥們提點提攜。”

“那是一定的,我們這裏氣氛很好,最不喜歡內哄,你要是當了主管一路往上,我也有獎勵,所以我不會對你藏著掖著……有什麽要問的,只管問我。”

這個規矩可以說是前所未聞,當時的業內最害怕的就是教會徒弟,餓死師傅。除了給自己兒子授業之外,任何行當都會對徒弟留一手,包括服務經營的手法在內,也是一樣。

順字行的這種規矩,可以避免內耗,發掘人才,也算是制度之下的一種改良革新了。

“暫時還沒啥要問的……對了,咱們一直不停這樣收糧,本地怕是賣的少吧?”

“你小子機靈……當然不是賣給本地,南直隸和湖廣浙江都不缺糧,九邊才缺糧。這幾年年年幹旱,北邊糧價一直在漲,咱們就是一直不停地往北邊賣。皇上把咱順字行包銷軍糧這一塊給停了又怎樣?整個九邊哪一鎮不從咱手中買糧食?哪一家糧商有咱的物流水平?咱們一船就是幾萬斤十幾萬斤的運過去,將來還有一次能運幾十萬斤糧的大船,哪一家敢和咱們比這個?”

大夥計說起皇上不準包運軍糧的事,四周不少資歷深厚的夥計都是從鼻孔裏冷哼一聲……萬歷敲詐不成,放賴使壞的事,人人都知道,當時還嚴重影響了順字行的士氣,誰都知道,包運軍糧是物流這一塊的大頭,少了這個大業務,這一下子還真怕挺不過來。

後來還好,晉黨居然收手,其余各派也不再繼續為難下去,錦衣衛也不是那種虎視眈眈的模樣了,雖然不知道這裏頭有什麽文章,但順字行內部,也就惟有慶幸二字可言了。

這年頭的萬歷雖然還沒有廣泛派出稅監和礦監,但貪財的名聲早就傳出來了,順字行內部,對這位皇上還真的缺乏好感……任何人被影響到生計和未來,回家愁對妻兒老小的時候,哪怕是對皇帝,也會生出那麽一點兩點的不敬的心思的。

大明的那些藩王,被農民軍殺害的時候,豈不就是舉世同慶?皇帝做的好了,人人擁戴,否則,加成的那一點什麽天子氣和真龍的玄幻色彩,還真頂不了多大用場。

顧廷秀感受到了一些東西,使得他有點膽怯,沒敢繼續再詢問下去。

“你呆久了就知道了,我們的物流,就是以前的腳行,連通南北,生意之大,江南最大的商人也不能和我們順字行比,對我們的夥計,待遇福利沒的說,效力五年以上,還有格外的各種獎勵,當然,得你的表現和年資相當。小子,好好幹吧。”

……

……

“中旨出來了,”一個錦衣衛校尉匆忙趕到張惟賢身前,躬身行了一禮,將手中一張抄稿遞上,稟道:“大人,這是抄稿。”

“我看看……張居正侵盜王府金寶,伊父占葬王墳,掘陷人墓,罪犯深重,如何通不究擬?令司禮太監張誠,侍郎邱樘,左給事中楊廷相,錦衣衛都指揮使曹應魁前去,會同撫、按官,查抄本內王府倉基房屋並湖池洲田及一應財產,都抄沒入官,變賣解京。原占墳地,歸湘府軍校管守,積久稅課,追完並納,還將王氏奏內金銀寶玩等物,務根查明白,一並追解。如有露透容藏重,重治!”

“呵呵。”張惟賢微微一笑,對身邊的幾個心腹道:“上次是誰說王氏上奏來著?當時我是怎麽說的?”

“大人當時說:皇上貪財,王氏說王府大量金銀珠寶落在張府,查抄就是肯定了。”

早在萬歷十年,張居正的太師和上柱國等榮銜就被剝奪的幹幹凈凈了,到萬歷十一年,李植等人再多次上彈章,又把張居正的謚號“文忠”給剝奪了,這對大臣來說,算是第一等的責罰,在世的是打成白丁,追奪出身以來文字,去世的,追奪謚號是除了挖棺焚屍最重的懲罰,況且皇上也說了,原本就該鞭屍,念及多年不乏苦勞,又是皇考用過的人,稍存體面。

由此可見皇帝是多恨自己這位老師!

當然,恨歸恨,抄家這事,還是從貪念裏頭來的。

故廢遼王妃王氏,當年張居正在世時,她連個屁也不敢放,遼王是張居正清丈之前,為了震懾天下勛貴幹翻的,也是這位親王自己倒黴,當年張居正的祖父在遼王府當親軍,就是被遼王生生折騰死的,這仇已經結下來,張居正秉政後,遼王不說循規蹈矩,老老實實的當縮頭烏龜,反而有好幾件事被捉著了把柄,張居正的性格是不做就算了,做就做徹底,就象高大胡子,回家之後,張居正和馮保也想要他的命一樣,遼王出頭,就直接廢了這二百多年的封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