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8章 之國

“這一套?”

“臨來送往,盥櫛未畢,客已至門,彼此往來,锺相隨屬,然後以昏倦之余,料理公事,日日如此……這是夢白兄你的名疏裏的警句嘛。”

趙南星搖頭一笑,答道:“千裏返京,迎一迎沒有什麽,不算是我疏裏說的那種。”

當時京官風氣之壞,已經不止是書帕交往一個變味的禮節問題,每日只知道迎合上司,彼此禮節往來,高談闊論,不理公務,所以朝廷之事,已經積重難返,張居正在日,尚且如此,這大半年張居正病重逝世,各衙門的公務都十分荒疏,連趙南星都看不下去,上了一疏,專談此事。

奈何沒有法度約束,上疏只是白費,此時顧憲成拿出來指責鄒元標,確實是有些誅心之論,是發泄怒氣了。

“哪幾個老爺去的,你記得嗎?”趙南星對迎石星的客人名單,倒是十分在意。

“有禦史劉老爺,禦史郭老爺,給事中張老爺,刑部郎中呂老爺,禦史盧老爺等人,還有幾個,我不認得,不敢瞎說。”

“哦哦,知道了,上復你家老爺說我們來過了,無甚要緊大事,只是給他賀喜,等他有空了,我們再來。”

“是,兩位老爺請慢走。”

老仆是鄉下人,在京裏久了,也是一嘴帶南京方言味道的官話,當時的北京還是一座方言島,有朱家皇室從安徽和南京帶來的方言味道,要到百年之後,滿洲人將東北方言帶進來,京師的官話才最終成為後世的模樣。

“夢白兄,剛剛說的這幾位,兄可知道究竟是誰?”

京裏禦史甚多,最近最出風頭的禦史是山東道試禦史羊可立和李植,江東之這三人。身為張四維的門生心腹,他們連上彈章,連續彈倒了馮保和王國光,戚繼光,還有梁夢龍等多位大佬,很明顯的,這三人還會有繼續下一步的動作,舉朝之中,也是將眼光看向這三人。

誰都知道,這三位涉及到絕大政爭,裏頭的水深的很,所以一舉一動,格外引人關注。

張居正這十年來,當然不可能才援引最近被處理的十幾個大臣,他的門生故舊就不止百人,歷任中朝和封疆的當然很多,在中下層,在六部當郎中,員外,主事,在都察院當禦史,在國子監,在地方府縣任職的當然也很多,這些人,要麽是因為關系而進入張居正一黨之中,要麽就是因為對張居正的事業持贊同態度,慢慢引為同黨。

現在朝中大政變幻不定,這些官員自然也是在觀望,同時還有不少敵對勢力,正在等著遞補上來,所以李植三人的每一個動作,都是被視為大政變化的開端,天下目光,盡在三人的身上。

前幾日,皇帝有旨:禦史李植,江東之,羊可立盡忠言事,摘發大奸有功,俱著於京堂不次升用。吏部知道。

這一道旨意,抵這三人十年經歷,從七品禦史,一下子就到四品京堂,一日之間,連升六級。

而這一道旨意,也是明顯表明了皇帝的態度,就是對張居正和其余黨,一定會窮追猛打,絕不會輕輕放過!

李植更每常對人言道:“至尊喜我,呼我為兒,每觀沒入之寶便喜我在側。”

雖然無恥,亦是引人注意,更有不少無恥之徒大加羨慕。

禦史在最近絕對是風頭人物,不過顧憲成平時和鄒元標往來不多,鄒元標往來的禦史,顧憲成光是聽一個姓,是絕對沒有辦法猜出人物來的。

好在趙南星與鄒元標平時往來較多,沒有怎麽為難,便是說道:“劉士忠,郭維賢,張維新,呂紳,盧洪春……”

“等等。”顧憲成突然道:“這些人,我感覺其中有脈落可循!”

“對嘍。”

趙南星做了一個贊賞的表情,對顧憲成道:“你長進了,居然能聽出來這其中的要緊之處。”

“夢白兄莫打啞謎,到底是怎麽回事?”

“這些人,和當年被刺身故的黃道瞻,還有在外的沈榜,張夢鯉,還有跑到遼陽的趙士楨等人,俱是張黨。”

“張黨?”

顧憲成當然知道這不可能是張居正一黨,但被喚成“張黨”又不是張居正,而且絕不會是張四維,他是一時想不明白,這張黨到底是哪一黨?

現在閣中大學士是張四維,申時行,許國,還有一個王家屏和王錫爵呼聲很高,轉眼入閣。另外,沈一貫,趙志臯等人也是未來的後起之秀,只是這些人現在想獨立一黨,實力根本不夠,申時行的基礎都太弱了,只是江南籍官員支持他,隱隱算是江南一脈的黨首,但這種黨太松散了,不如晉商團結和財力充足,連晉黨也是遠遠不如張居正經營出來的勢力,更遑論其余各黨。

現在又出來一個“張黨”,一時間顧憲成陷入迷茫之中,不知道是從哪裏冒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