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1章 明師

正中五楹七間的大堂到正門一路打開,男左女右各分昭穆,在樂器聲中,向堂上懸掛的祖先畫像和牌位獻祭行禮。

這種場合,國公張溶當然是排在第一位,其次是嫡長子張元功,再下來,卻不是張元德,而是一身錦袍,頭戴三梁冠的張惟賢。

他是以長孫的身份,參與獻祭,所以三獻的主祭就成了張惟賢,在大明,國之大事唯戎唯祀,也就是說一國的大事無非就是打仗和祭祀,換成宗族也是一樣,祭祀祖先的重要意義,遠比現實生活要重要得多。

張惟賢也不是第一次經歷這種場合,在他捧香上祭之時,恰好路過張惟功身邊,他向惟功展現了一個完美的笑容。

原本惟功並不引人注意,他沒有戴梁冠,只是戴著一頂暖帽,站在一群少年子弟中間,光以衣著來看,並不算出挑。

但張惟賢這麽一致意,很多人都注意到了惟功。

與風度翩翩的張惟賢相比,惟功居然也並不落下風。長身玉立,神態自惹,落落大方,張惟賢微笑的同時,惟功也是向他微笑致意。

兄弟兩人,相差年紀並不算小,惟功的表現,叫不少人小小的吃了一驚。

張惟賢心中暗自後悔,憑白叫這小子在全族面前露了一臉。

待祖孫三代都獻祭完畢後,一年一場的大事就算完結,宣布禮成後,在場不分男女老少,都是齊齊松了口氣。

“待會都用了飯再走吧,家戲也聽得,大家一年一聚,不要客氣生分了。”

此次進來的不止是平時在府裏的,別府分居的宗族中人也是都進來了。國公府已經傳承百年,不可能歷代子孫都住在府裏,每一代都是大宗留著,當世的小宗也留,再下一世,就可搬府別居,自成一脈。

百年之下,英國公這一脈開枝散葉,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家了,當然絕不可能都住在國公府裏。

祭祀完事,張溶便請大家留下,府中早就準備了幾十桌酒席,還養著家戲班子,過年圖個熱鬧,當然是要請這些親戚都留下。

看到眼前的情形,惟功眼中突然浮現出紅樓夢中的情形,看來古代的勛戚世家,在很多方面是相似的,幾乎沒有太大的差別。

酒宴早就準備好了,排席是按宗族中的排行預先排好的,惟功和一群惟字輩的小兄弟們排在一起,小孩子一多就熱鬧得很,沒過一會,就吵的他頭疼。

待戲班子上來,第一出就是極熱鬧的打戲,幾十個小猴子在舞台之間不停地翻滾著,鑼鼓打的喧天響,更是吵鬧不堪。

惟功一時便想離開,正看著離開的路徑,突然見到張元功在擺酒的軒台之後的花園小徑上,正在向自己招手。

他原本就想離開,此時自是有了借口,當下便擠了出來。

到了張元功跟前,惟功猶豫了一下,還是施禮道:“見過大伯。”

張元功臉抽搐了一下,卻也無可奈何,只得答道:“小五不要多禮了。”緊接著,他的臉上倒露出歡喜的神情,笑著道:“你習武強身是件好事,只是這半年多來是自己摸索著練,怕是成效不是很好罷?”

“略有小成,但距離想要的成果,自然是差的遠。”

惟功說話這麽老氣橫秋,張元功也頗感無奈,他只得長話短說道:“這件事我一直很關切,但京營中老實說也挑不出幾個身手好的。民間倒有一些知名的,但我們這樣的人家地方,斷然不能將那些人帶到府裏來,太爺也不會允許。所以,拖延至今。好在,前一陣薊鎮有一個將軍奉調入京營協同練兵,要呆個一兩年也未可知,我想,他當你的老師,應該是滿夠格了。”

惟功聽得心中一跳,忙問道:“是不是吳遊擊吳將軍?”

“正是他了。”張元功呵呵一笑,答說道:“原來我求他,他雖不直接回絕,但也是很為難的樣子。管自我替你吹的天花亂墜,這廝總不肯痛快答應。前日,他見了我,倒是一口就答允下來,但說不做你的老師,不收徒,只算是替我教導子弟,等過幾日他來了,你叫他一聲吳叔父便是了。”

吳惟賢的身手,在惟功看來應該不在那個陶將軍之下,張元功帶來的消息,令得他狂喜!

“呵呵,就知道你必定歡喜的。”張元功看著惟功的表現,心中頗感安慰,他嘴唇囁嚅了幾句,最終卻又道:“吳將軍是少年從軍,跟著戚帥二十年了,其間殺人無算,他身上有殺氣,也是耿直武人,在他手上,你若吃不得辛苦,此時早些回絕人家還更好些。”

“大伯放心,些許辛苦,我還不曾放在心上。”

“嗯,如此便好。”

張元功嘆息一聲,背負著雙手,又施施然回自己的席面中去了。

他這麽一走,惟功卻平靜不下來了。對張元功的情意和關切,他當然有些感動,但心中更多的還是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