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流血的政變:廢黜中宗(第2/3頁)

第四,鎮撫地方。弘道元年十二月二十九日,也就是中宗李哲即將除喪的最後日子,武後派遣了四名心腹將領:王果、令狐智通、楊玄儉和郭齊宗,分別前往並州(今山西太原市)、益州(今四川成都市)、荊州(今湖北江陵縣)、揚州(今江蘇揚州市),與當地的府司共同鎮守。這四大都督府是唐朝地方上的軍事和經濟重鎮,其中,並州是李唐的龍興之地,又是防禦東突厥的橋頭堡,其重要性自不待言;益州素稱天府之國,歷來享有“沃野千裏”“民殷國富”的盛譽,是唐朝中央財政的主要來源之一;荊州是中南地區水陸交通的重要樞紐,四通八達,戰略地位十分突出,自古乃兵家必爭之地;揚州富甲天下,是唐代最大的經濟都會,也是有唐一代最重要的賦稅來源地,與益州正相頡頏,被時人稱為“揚一益二”。

在權力過渡的敏感時期,武後以心腹將領出鎮這些重地,足見她在政治上的深謀遠慮。此舉具有雙重作用:從積極意義上講,是為了防止地方叛亂;從消極意義上講,即便武後在朝廷的權力鬥爭中失勢,她也還有許多後路可退。所以,武後的這最後一著可以說是進可攻、退可守的萬全之策。

公元684年注定是李唐王朝的多事之秋。

這一年,朝廷先後更換了三個年號:嗣聖、文明、光宅。這背後,是一段波譎雲詭、變幻莫測的歷史。朝野各種勢力在這一年裏競相登場,展開了一幕幕有聲或無聲的博弈和廝殺。而武後則獨自一人站在權力金字塔的頂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翻掌為雲,覆手為雨,把各式各樣的對手一個個打入萬劫不復之地,或者徑直推入死亡的深淵。

第一個被她從天堂打入地獄的對手,就是她的第三子:中宗李哲。

新年的正月初一,剛剛脫掉喪服的新君李哲就迫不及待地改元嗣聖、大赦天下,同時冊立太子妃韋氏為皇後。

然而,此刻的李哲卻不無郁悶地發現——盡管他已經貴為皇帝,可武後絲毫沒有還政於君的意思。

而更讓他感到悲哀的是——滿朝文武,宮廷內外,幾乎都是他母親的黨羽。放眼所及,根本就沒有一個可以讓他信賴的人。

李哲憤怒了。

既然讓我當這個天子,你就要給我天子的權力!

李哲開始憤而行使自己的天子權力了。就在冊立韋後的同一天,李哲就把韋後的父親韋玄貞從小小的普州參軍(正九品下)一下子提拔為豫州刺史(從三品)。正月十日,李哲又把韋後的一個遠親、時任左散騎常侍的韋弘敏任命為太府卿、同中書門下三品,讓他一步跨入了宰相的行列。

很顯然,血氣方剛的中宗李哲既不想當傀儡天子,也不想當光杆司令,所以他必須培植自己的政治勢力。如今既然滿朝文武沒有一個人值得他信賴,那他當然只能倚重外戚了。

又過了幾天,李哲再次做出了一個令人瞠目結舌的舉動——宣布要將嶽父韋玄貞從尚未坐熱的刺史交椅上再度擢升為侍中,並且還想把乳母的兒子提拔為五品官。

面對新天子任性而魯莽的驚人之舉,顧命大臣兼首席宰相裴炎頓時有一種啼笑皆非之感。盡管他很了解新君李哲此時此刻的心情,可他對李哲的行為卻不可能抱有絲毫同情。

沒錯,韋玄貞貴為國丈,天子想任用他、提拔他,實屬人之常情,原也無可厚非。可問題在於——國家有國家的法度,朝廷有朝廷的規矩。要想升官可以,但也要講條件、論資歷,豈能在短短半個月的時間裏,就把一個小小的九品參軍一下子擢升為堂堂的三品宰相?你李哲雖然是天子,可你也要按規矩辦事,像這種有違法度的事情,對不起,我裴炎萬難從命!再者說,門下省握有封駁之權,假如讓韋玄貞當上了侍中,那豈不是恰好對我這個中書令形成制約?我裴炎好不容易獨攬了宰相之權,又豈能讓他韋玄貞來分我的蛋糕?

因此,裴炎十分堅決地把天子的旨意頂了回去。不管李哲說什麽,裴炎就是兩個字——不行。

最後李哲終於勃然大怒,忍不住指著裴炎的鼻子咆哮:“我就算把整個天下送給韋玄貞又有何不可?何況一個小小的侍中?”

李哲的首次帝王生涯,就在這句沒頭沒腦的氣話中悄然地畫上了句號。

裴炎看著暴跳如雷的天子,什麽話也沒說,一轉身就去晉見太後,並把天子的話原封不動地向太後作了匯報。

武後的嘴角掠過一絲冷笑。

她比誰都了解自己的這個兒子。她知道,以他的能耐,不可能在天子的位子上坐太久,遲早有一天,他自己就會露出馬腳,然後乖乖滾下台。只是讓武後有點始料未及的是——李哲竟然這麽沉不住氣,才當了幾天皇帝就犯下如此低級的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