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定突厥叛亂(第4/6頁)

通過這場平叛戰爭,裴行儉再次向世人展現了運籌帷幄、決勝千裏的傑出軍事才華,同時也用生動的戰例詮釋了孫子的那句名言:“百戰百勝,非善之善者也;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永隆二年九月末,裴行儉班師凱旋,向朝廷獻俘。三天後,朝廷為慶祝此次大捷,改元開耀。

然而,就在改元的次日,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高宗忽然下令,將阿史那伏念、阿史德溫傅等五十四名東突厥戰俘全部押赴長安鬧市斬首。

聽到這個消息時,裴行儉目瞪口呆。

裴行儉此前曾答應過阿史那伏念,一旦歸降就保住他的性命。如今朝廷卻背信棄義、公然殺降,這不是令天下人齒冷心寒嗎?

更何況,自從貞觀初年以來,唐軍幾乎每一次出征都會帶回來一大批高級戰俘,而這些人基本上都會被朝廷赦免,並且被授予官爵。最典型的當屬貞觀四年平定東突厥那一次,自頡利可汗以下,東突厥的所有戰俘和降將一律受到了大唐的優待,在朝中官居五品以上者共有一百余人,占到朝廷高階官員的一半。

貞觀時代,唐帝國之所以能夠在對外戰爭中所向披靡、百戰百勝,並且贏得周邊四夷的尊敬和擁戴,主要就是歸功於唐太宗李世民所制定的這種懷柔政策。高宗執政前期,朝廷也一直在奉行這種深得人心的寬大政策,所以才能維持帝國在外交和軍事上的強勢地位。可為什麽這一次,高宗竟然會一反常態、大開殺戒呢?

裴行儉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後來他才知道,高宗之所以一反常態,原因是宰相裴炎對他進了讒言。

裴炎是這麽對高宗說的:“此次大捷並不是裴行儉的功勞,而是副將程務挺和張虔勖北上進逼阿史那伏念,加上漠北的回紇人向南壓迫,阿史那伏念走投無路,這才投降,並不是裴行儉真有什麽了不得的本事。”

就在裴炎的這幾句話中,裴行儉平定東突厥的功勞被一筆勾銷。

那麽,裴炎為什麽要跟裴行儉過不去呢?

原因很簡單——此時的裴炎並不是代表他自己,而是代表另外一個人。

誰?

武後。

眾所周知,從鹹亨年間開始,武後就一直試圖與宰相分權,並且處心積慮地向宰相班子滲透自己的勢力,像裴炎、薛元超等人就是她一手提拔的。可這些年來,武後的老政敵裴行儉卻成了滿朝文武中風頭最健的人,無論是經略西域、整頓邊務、改革吏治還是出征突厥,每一次出手都令人刮目,每一回表現都可圈可點,論其資歷、功勛和聲望,已經完全具備了拜相的資格,隨時有可能入相。

對此,武後當然不能無動於衷。一旦裴行儉拜相,肯定會成為她權力之路上的最大障礙。所以她必須未雨綢繆,盡一切可能對他進行打壓!

裴炎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出面的。而高宗未經調查,便聽信了裴炎的一面之詞,認為阿史那伏念並非真心歸降,於是斷然下達殺降的命令。可憐阿史那伏念這五十多人,就這樣陰差陽錯地成了大唐高層權力鬥爭的犧牲品。

他們被斬的那一天,裴行儉仰天長嘆:“渾、浚爭功(王渾,西晉大將,因在平吳戰爭中被部將王浚奪得頭功,便憤然與其爭功,故而備受後世譏諷),古今所恥。但恐殺降,無復來者。”(《資治通鑒》卷二〇二)

裴行儉的意思是:他不會像小肚雞腸的王渾那樣與自己的部下爭功,所以,無論此次大捷的功勞算在誰的頭上,他都不會在乎。他唯一擔心的只是——大唐如果開了殺降的先例,日後恐怕就無人敢來歸附了。

經過這件事,裴行儉頗有些心灰意冷,從此稱疾不出,主動淡出了政壇。

就像裴行儉所擔心的那樣,殺降必然會導致嚴重的後果。第二年,亦即永淳元年(公元682年)春,這種惡果就初步顯現出來了——西突厥的一個酋長阿史那車薄率十姓部落發動了叛亂。

危急時刻,高宗再次想起了裴行儉,慌忙任命他為西征軍統帥,準備讓他率領右金吾將軍閻懷旦等人,分兵征討西突厥。

然而,就在大軍即將出征的前夕,一代名將裴行儉就因病去世了,終年六十四歲。

裴行儉的去世,對戰事方殷、外患頻仍的大唐帝國來說,無疑是一個莫大的損失。平定西突厥的重任,就此落到了裴行儉先前培養起來的一位重要將領、時任安西都護的王方翼身上。

阿史那車薄起兵之後,首先進攻弓月城(今新疆霍城縣),王方翼立刻率部馳援,在伊麗水(伊犁河)大破西突厥叛軍,斬首千余級。稍後,西突厥的三姓咽面部落(位於今哈薩克斯坦巴爾喀什湖東)又與阿史那車薄聯手,叛軍的勢力頓時更加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