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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孫無忌一倒,長孫集團的滅頂之災就真正降臨了。

在武後的授意和高宗的支持下,許敬宗開始乘勝追擊,一方面大肆株連,擴大打擊面,一方面又窮追猛打,一意要把長孫一黨的核心成員趕盡殺絕。

長孫無忌剛剛被逐出長安,許敬宗就上奏說:“長孫無忌之所以謀反,都是因為禇遂良、柳奭、韓璦等人在背後煽動蠱惑;柳奭還暗中勾結中宮(王皇後),謀行鴆毒;另外,於志寧也一直是長孫無忌的死黨。”

奏疏一上,高宗的追貶詔書立刻就下來了。已經病逝的禇遂良被追奪了官職和爵位,柳奭、韓璦被開除官籍,於志寧被免職;長孫無忌的兒子、時任秘書監的駙馬都尉長孫沖(娶太宗之女長樂公主)等人也均被開除官籍,流放嶺南;禇遂良的兒子禇彥甫、禇彥沖流放愛州(他們行至中途便被朝廷派出的人誅殺);益州長史高履行再貶為洪州(今江西南昌市)都督。

五月,長孫無忌的族弟長孫詮被流放巂州(今四川西昌市),抵達貶所不久,當地縣令為了諂媚朝中的當權派,便命人把他亂棍打死。稍後,長孫詮的外甥、時任涼州(今甘肅武威市)刺史的趙持滿(他的姨母是韓璦的妻子)被逮捕,押送京師後遭到嚴刑拷打;趙持滿拒不認罪,旋即被誅殺,拋屍城西,親戚無人敢替他收屍,最後是一個叫王方翼的友人冒著被株連的危險將其收葬。(這個王方翼後來追隨裴行儉馳騁西域,並最終平定了西突厥,成為一代名將。)

七月,朝廷再次下令,命禦史分別前往高州(今廣東高州市東北)、象州(今廣西象州縣)、振州(今海南三亞市),把已經被流放的長孫恩(長孫無忌族弟)、柳奭、韓璦重新逮捕,披枷戴鎖押回長安,同時命各州縣抄沒他們在當地的家產。

七月末,高宗李治再命李勣、許敬宗、辛茂將等人重新審理長孫無忌謀反案。

事情都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了,還有重新審理的必要嗎?

明眼人都看得出,天子的這個決定其實是在宣判長孫無忌的死刑。

許敬宗馬上猜出了天子的心思,於是命中書舍人袁公瑜前往黔州,“再鞫無忌反狀”(《資治通鑒》卷二百)。

袁公瑜當然也知道所謂的“再鞫”只不過是個幌子而已,他很清楚此行的真正任務是什麽。所以一到黔州,袁公瑜就迫不及待地向長孫無忌亮出了底牌——事到如今,您老也只有一死以謝天下了!

當鬢發散亂的長孫無忌顫顫巍巍地把一條白絹拋上房梁的時候,不知道他的耳旁會不會響起吳王李恪在六年前發出的那句詛咒。

蓋棺論定之際,史書對長孫無忌的終局作出了這樣的評價:“無忌、遂良忠而獲罪,人皆哀之。殊不知誣陷劉洎、吳王恪於前,枉害道宗於後,天網不漏,不得其死也宜哉!”(《舊唐書·宗室列傳》)

“太宗諸子,吳王恪、濮王泰最賢,皆以才高辯悟,為長孫無忌忌嫉,離間父子,遽為豺狼。而無忌破家,非陰禍之報歟?!”(《舊唐書·太宗諸子傳》)

解決了長孫無忌後,高宗再也無所顧忌,索性推翻前詔,派出使臣前去處死柳奭和韓璦。(數日前李治剛剛下詔,命各路禦史將柳、韓等人押回京師。)使臣隨後便趕赴象州誅殺了柳奭;另一路使臣趕至振州時,韓璦已死於貶所,使臣當即掘墓開棺,驗明正身後才回京復命。

同時,朝廷抄沒了長孫無忌、柳奭、韓璦三家的所有財產,將他們的近親全部流放嶺南,男子為奴,女子為婢。數日後,早先在工部尚書任上被貶至常州的長孫祥(長孫無忌族侄),又因在此期間與長孫無忌通信,被判處絞刑。

八月,又有十三個朝臣受到長孫無忌和柳奭的株連被貶官;此外,洪州都督高履行再貶為永州(今湖南永州市)刺史,於志寧被貶為榮州(今四川榮縣)刺史;隨後,在朝中任職的於姓親戚又有九個遭到貶謫。

顯慶四年的這場政治清洗,無論是打擊範圍、打擊力度還是殘酷性,都比長孫無忌在永徽四年制造的房遺愛案有過之而無不及。

該砍頭的砍頭,該絞死的絞死,該貶謫的貶謫,該流放的流放……

一個都不饒恕!

長孫一黨的垮台宣告了後貞觀時代的終結。

在這場驚心動魄的權力鬥爭和君臣博弈中,李治和武媚這對恩愛夫妻兼政治拍档,終於徹底擊敗了實力強勁的對手,取得了不折不扣的全面勝利。

這一刻,李治和武媚連續幾年高度繃緊的神經終於松弛了下來。

為了慶祝勝利,他們決定離開長安,到東都洛陽去遊玩散心,然後再回一趟皇後的老家——並(bīng)州(今山西太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