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 困惑的格哈爾德(第2/2頁)

我們兄妹幾個從不明白他為何如此激動,但我們知道,最好還是不要和他談論戰爭。母親曾經告訴我們,最初一切都好極了,後來才越來越糟,我們應當慶幸沒有活在那時。戰爭結束時,我哥哥斯特凡已經九歲。斯特凡和古德蘭告訴過我,美國大兵還給他們巧克力吃呢。斯特凡還記得美國人來時的情景,他們始終很和氣,甚至帶走爹爹的時候,還不忘給孩子們口香糖和巧克力。不過爹爹很快回家了,他們不能把他怎麽樣,他只是個市長。

好了,我還能告訴你什麽?我從來不參與政治,不屬於任何黨派。它不會給我帶來任何好處,什麽忙也幫不上。我寧願袖手旁觀,是的,我參加投票,但我不卷入任何事情,我只管自己的生意,唯有這件事讓我感興趣。雖然我也不是沒有機會。這事兒聽來可笑,因為他們始終不放過我父親。所有這些人,所有政黨,時常問我是否願意更活躍一些。他們甚至可以做出安排,讓我在市議會裏占有一席之地。但我父親表示反對,他總說,既然不要這一個,那一個也別想得到。他們不會讓他東山再起,所以,我也不去湊熱鬧。

然而,我們為此吃了不少苦頭。父親不做市長後,我們面臨諸多不便。比如,瞧瞧雷默,他叔叔後來成了市長,他也有一個肉店,但位於行人專用區,這是全城最好的位置了。人人都從那邊的商店經過。他的生意很紅火,賣香腸、賣肉,還賣熟食。他還得到允許,安置了三張餐桌。我得到了什麽?路邊的這間小破門面。這都是因為他叔叔是個赤色分子,還當了市長。難道這就是正義?難道這就是老師告訴我們的從1945年後開始的新城市、新時代?變化在哪裏?我父親也是民選市長,與後來的其他人沒什麽兩樣。當時,他獲得了多數支持,就像後來多數又支持其他市長一樣。我問自己,一個獲得多數支持而當選的市長怎麽會有罪?而結局卻是,雷默在行人專用區開了店,我卻不能。我想到了在學校裏、在電視上,聽到看到的所有關於戰爭受害者的事情。但受害者永遠是別人。我們呢?沒人談論這個。比如,我父親的兄弟在蘇聯成了戰俘,再沒有生還,母親的兩個兄弟也死在戰爭中,父親在慕尼黑的親戚,有五六個人死於轟炸。我們體會了戰爭的滋味。感謝上帝,不是我,而是我們整個家庭,曾在戰爭中受難。但他們從沒給過我們一分錢,都給了其他人。誰知道戰後得了好處的都是些什麽人,他們到底吃過什麽虧?我們吃的虧倒是明擺著:父親失去了他的工作。

但一切從頭開始。我們齊心協力,幫助了戰後的重建。十年之後,我們又成了一個體面的家庭,住在漂亮的房子裏。父親在城裏又受到了人們的尊重,雖然不是市長,但他是貯木場的經理。沒人說他的壞話,當然,那個老教師除外。

父親始終認為,我們是個正派的家庭。他為他的子女和他們的成就感到自豪。只是他不能再當市長了,這真糟糕,否則,我沒準兒也能在行人專用區開一家商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