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二(第3/8頁)

從人群中傳出一陣恐怖的嘟囔聲。

凱瑞絲知道自己時常自言自語。她一向認為這是個無害的,最多是有點令人尷尬的習慣。她父親說,所有想象力豐富的人都會這樣。此時卻用來指控她了。她咽下了一聲抗議。最好是讓這場訴訟按程序進行下去,然後再對指控一一批駁。

“她什麽時候這樣做的?”菲利蒙問埃爾弗裏克。

“在她覺得獨自一人的時候。”

“她說些什麽呢?”

“詞句難以聽清。她可能在說一種外國話。”

人群對此也有反應:女巫和她們的熟人據說有她們自己的語言,別人是聽不懂的。

“她像是說什麽呢?”

“從她的語調判斷,她是在求人幫助,祈求好運,詛咒造成她不幸的人,這類話吧。”

梅爾辛高叫:“這不是證言!”大家都向他望過來,他補充說,“他已經承認他聽不懂那些話——他只是在捏造!”

從普通百姓那裏發出了支持的聲浪,但不是凱瑞絲所喜歡的那樣氣憤的高聲。

理查主教第一次開了腔。“請安靜,”他說,“幹擾進程的要由治安官逐出。請說下去吧,菲利蒙兄弟,不過不要請證人在承認不知實情時杜撰證據。”

凱瑞絲想,這至少算是一碗水端平了。理查和他的家人在為瑪傑麗的婚禮爭吵之後,對戈德溫沒了好感。另一方面,身任教職的理查常住的鎮子不在修道院的控制之下。或許他在這件事情上至少能保持中立。她的希望又增加了一些。

菲利蒙對埃爾弗裏克說:“你認為和她談話的熟人以什麽方式幫助了她嗎?”

“肯定的,”埃爾弗裏克答道,“凱瑞絲的朋友,她喜歡的那些人,是走運的。梅爾辛盡管始終沒有學木匠滿師,卻成了成功的建築匠師。馬克·韋伯是個窮漢,但現在富裕了。凱瑞絲的朋友格溫達嫁給了伍爾夫裏克,雖說伍爾夫裏克原先和別人訂了婚。要不是有非自然力的幫助,這些事情是怎麽成功的呢?”

“謝謝你。”

埃爾弗裏克坐下了。

在菲利蒙總結他的證明時,凱瑞絲按捺下一股恐懼的感情。她想從腦海裏抹掉瘋子尼爾在車後遭鞭打的情景。她竭力集中注意力去思考她應該說些什麽來為自己辯護。她可以嘲笑涉及她的一切說法,但那不一定充分。她需要解釋人們為什麽在她身上撒謊,並指出他們的動機。

當菲利蒙說完之後,戈德溫問她是不是有話要說。她用一種聽起來比她的感覺還要自信的高聲回答道:“我當然有。”她穿過人群走到前面:她不願意讓起訴她的人獨霸權威的位置。她從容地拖延了一會兒,讓他們都等著她。她踏上聖壇,正視著理查。“主教大人,我發誓說這番話,因為我希望得到拯救……”她轉向人群接著說,“我要說的是我注意到菲利蒙並沒有發誓。”

戈德溫打斷說:“他是個修士,不需要發誓。”

凱瑞絲提高了嗓音。“這對他是好事,不然的話,他就會因為他今天說的謊話在地獄中遭到火焚!”

她心想,我得了一分,而她的希望又增加了一籌。

她面對著人群發言。雖然判決將由主教作出,但他會深受鎮上人的反應的影響。他不是那種原則性極強的人。

“‘智者’瑪蒂醫好了這鎮上的好多人,”她這樣開始發言,“就在兩年前的今天,舊橋坍塌的時候,她是最先救護傷者的人之一,與塞西莉亞和修女們並肩工作。今天我環顧教堂,看到了許多在那個可怕的時刻受過她護理而獲益的人。有誰在那天聽到她召喚魔鬼了?要是有的話,請現在就出來講話。”

她停頓了一下,讓沉默本身給她的聽眾增加印象。

她指著瑪奇·韋伯。“瑪蒂給了你一劑藥讓你的孩子退燒。她怎麽跟你說的?”

瑪奇有點驚懼。被點名作證為一個女巫開罪,誰都不會舒服的。但瑪奇欠凱瑞絲太多了。她挺直了肩膀,一副挑戰的神情,說:“瑪蒂對我說:‘祈禱上帝吧,只有他才能治好病。’”

凱瑞絲又指著治安官。“約翰,理發師馬修給你接骨時,她給你止痛。她怎麽跟你說的?”

約翰習慣了站在執法的一方,他也面露不安,但他用有力的聲音說出了實情。“她說:‘祈禱上帝吧,只有他才能治好病。’”

凱瑞絲轉向人群。“人人都知道瑪蒂不是女巫。菲利蒙兄弟會說,既然是這樣,她為什麽逃走呢?這是很容易回答的問題。她擔心謊言會中傷她——就像他們編造了話害我一樣。在座的婦女們,有誰要是被誣陷為異教徒,會有信心向一個教士和修士的法庭證明你的無辜嗎?”她的目光巡視四周,一一落在鎮上知名的婦女們身上:車夫莉比,開小店的薩拉,蘇珊娜·切普斯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