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第2/8頁)

凱瑞絲早些時候給他帶來了一標準袋的粗羊毛。瑪奇安排好把那些羊毛經過清洗、揀選,紡成了線。紡線的活兒是鎮上的貧窮婦女幹的,而清洗和揀選則是由他們的孩子動手。

凱瑞絲摸了摸布面。她很激動:她已經實現了她計劃的第一步。“為什麽織得這麽松呢?”她問。

馬克氣惱了。“松?我的坯布是全王橋織得最緊密的!”

“我知道——我沒有批評的意思。只是意大利的呢絨完全不同——那可也是用我的羊毛織的。”

“一部分靠織工的力氣,要看他下層板條擠壓羊毛時使了多大的勁。”

“我不相信意大利的織工全都比你還壯。”

“那就是他們的機器了。織機越好,就織得越密。”

“我擔心的就是這個。”言外之意是凱瑞絲沒法跟高質量的意大利毛織品競爭,除非她買意大利織機,而這似乎不可能。

她告訴自己;一時一個問題。她給馬克付工錢,數出了四先令,他還要把其中的差不多一半付給紡線的婦女。凱瑞絲理論上賺了八先令。八先令在修橋工程上是頂不了多少用的。照這種速度,要花幾年才能織完他父親全部的剩余羊毛。“有沒有什麽辦法可以生產得快些呢?”她問馬克。

瑪奇答話了。“在王橋還有別的織工,但大多數都要給現成的布商幹活。不過,我可以給你在鎮子外面再給你找些人。那些大點的村子往往有個家裏有織機的織工。通常他都給村民用他們自紡的紗織成布。只要價錢好,這些人很容易幹別的活兒的。”

凱瑞絲掩飾起自己的憂慮。“好吧,”她說,“我會告訴你的。這會兒,你肯把這些布替我送到染匠彼得那兒嗎?”

“當然。我這就去。”

凱瑞絲一路深思著,回家吃飯。要真正另辟蹊徑,她就得把她父親大部分的余款都花掉。要是幹砸了,他們的日子就更糟了。何去何留呢?她的計劃是有些鋌而走險,可是別人還根本沒有任何計劃呢。

她回到家中,彼得拉妮拉正端出燉羊肉。埃德蒙坐在餐桌一端。羊毛集市上生意的下跌對他的影響看來比凱瑞絲的預期還要嚴重。他平素裏那種勃勃生氣被壓抑了,常常露出憂心忡忡的神色,如果還算不上垂頭喪氣的話。凱瑞絲很為他擔心。

“我剛看見馬克·韋伯砸掉了他的手推磨,”她邊落座邊說,“這樣做不是沒腦子嗎?”

彼得拉妮拉把頭一揚。“戈德溫完全有權這麽做。”她說。

“那種權力早都過時了——已經有好多年沒執行了。還有哪裏的修道院做這種事?”

“在聖奧爾本斯。”彼得拉妮拉得意洋洋地說。

埃德蒙說:“我聽說過聖奧爾本斯。那兒鎮上的人不時地動亂,反對修道院。”

“王橋修道院有權收回花在建造磨坊上的錢,”彼得拉妮拉爭辯說,“就像你,埃德蒙,想收回你投在建橋上的錢一樣。要是有人另建一座橋,你會怎麽想?”

埃德蒙沒有回答她,於是凱瑞絲便應了聲。“那全要看這事會多快地出現,”她說,“修道院的那些磨坊是幾百年前造的,圍場和魚塘也是。沒有誰永遠有權阻止鎮子的發展。”

“修道院有權收款。”她頑固地說。

“哼,要是他這樣一意孤行,就從誰手裏都收不到款子了。人們會搬到夏陵去住。那兒可是準許有手推磨的。”

“你難道不懂得修道院的需要是神聖的?”彼得拉妮拉氣憤地說,“修士們是為上帝服務的!與這個相比,鎮上人的生命又算得了什麽。”

“你兒子戈德溫相信的就是這個嗎?”

“當然啦。”

“我擔心的就是這個。”

“你不相信修道院的工作是神聖的?”

凱瑞絲無言以對,所以幹脆就聳聳肩,而彼得拉妮拉則一副獲勝的神氣。

飯食很好,可凱瑞絲心情緊張,吃不下許多。別人都吃完之後,她說道:“我得去見見染匠彼得。”

彼得拉妮拉反對說:“你還打算花更多的錢嗎?你已經給了馬克·韋伯你父親的四先令了。”

“不錯——可是那些布比羊毛要多值十二先令,這樣我還賺了八先令呢。”

“不對,你還沒賺到手,”彼得拉妮拉說,“你的布還沒賣出去呢。”

彼得拉妮拉表述的疑慮,凱瑞絲在悲觀的時候,也曾有過同樣的擔心,但此刻她只能硬著頭皮說:“我一定會賣掉的,雖說——尤其要是染成紅色的話。”

“染色和漂洗這四窄打,彼得要收多少錢呢?”

“二十先令——不過紅布要比褐色的坯布值兩倍的價兒,所以我們又可以再賺二十八先令。”

“那是賣掉的話。要是賣不出去呢?”

“我一定賣得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