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四(第4/5頁)

“人們灰心喪氣,而我們給他們帶來了寬慰——還有什麽比這更滿足的嗎?”

“我也有同感,所以我才當了修女。”

凱瑞絲看出來她要向哪裏引了。“我可不能把一輩子消磨在修道院裏。”

“你在照看病人時表現出來的天生的能力,只是我注意到的一部分。當人們擡著傷者和死者第一次走進大教堂時,我問過是誰告訴他們該做什麽的。回答是羊毛商凱瑞絲。”

“這是顯而易見該做的。”

“是啊——對你是這樣。”塞西莉亞熱切地俯身向前,“組織能力的天賦只給予極少數人。我知道——我有這種天賦,我也在別人身上看到了。當我們周圍的人不知所措或者驚慌萬分或者嚇得不知如何是好時,是你和我擔起了責任。”

凱瑞絲覺得這倒是實情。“我琢磨是吧。”她不大情願地承認。

“我已經觀察你有十年了——從你母親過世的時候起。”

“你在她灰心喪氣時給了她慰藉。”

“我當時,只是和你聊了聊,就知道,你會長成一個非同一般的女性的。當你在修女班上學的時候,我的這種感覺更堅定了。你如今二十歲了。你該考慮考慮你要如何度此一生了。我相信,上帝已經為你準備好了。”

“你怎麽知道上帝想的是什麽呢?”

塞西莉亞嗔怒了。“要是這鎮上別的人問我這樣的問題,我會要他們跪下來祈求寬恕的。但你是真心誠意的,所以我就回答你。我知道上帝所想,因為我接受他的教會的教導。而我堅信,他想要你做一名修女。”

“我身上的男人氣太重了。”

“我年輕時也始終有這個問題——不過,我可以向你保證,這個問題是隨著歲月而消失的。”

“我不能靠人指點來生活。”

“別做女修道者。”

“那又是什麽呢?”

“女修道者是那些不接受規矩而且認為她們的誓言只是暫時的修女。她們居住在一起,種地放牛,並且拒絕由男人來治理。”

凱瑞絲一向有興趣聽取蔑視規矩的婦女的事。“可以在哪裏找到她們呢?”

“大部分都在荷蘭。她們有一位領袖,名叫瑪格麗特·波列特,她寫了一本書,題為《簡樸靈魂之鑒》。”

“我很想讀一讀。”

“不可能的。女修道者被教會指斥為自由精神的異端——所謂自由精神,就是相信我們能夠在這個世界上獲得精神完善。”

“精神完善?那是什麽意思?就是一個短語嘛。”

“要是你決心對上帝封閉你的頭腦,你就永遠無法理解了。”

“很抱歉,塞西莉亞嬤嬤,可是每當我聽說上帝也就是一個人這類事情時,我就想:人是難免犯錯誤的,因此,真理就會是不同的。”

“小心啊,”塞西莉亞嚴正地說,“別讓你好辯論的熱情把你引向瀆神。”

“對不起,嬤嬤。”凱瑞絲知道,塞西莉亞樂意和她爭論,但總會到一定時候這位女修道院的副院長就會停止爭論開始祈禱,而凱瑞絲只好改變態度。這使她有一種受欺騙的感覺。

塞西莉亞站起身。“我知道我無法說服你違背自己的意願,但我想讓你知道我的思路傾向。除去進我們的修道院,把你的生命奉獻給治病的神聖事業,你不可能做得更好了。謝謝你的美酒。”

塞西莉亞往外走的時候,凱瑞絲說:“瑪格麗特·波列特怎麽樣了?她還活著嗎?”

“死了,”女副院長說,“她在火刑柱上被燒死了。”她走到街上,在身後關上了門。

凱瑞絲瞅著關上的門。一個女人的生活就是一間關上門的房子:她不能當學徒,她不能在大學讀書,她不能當教士或醫生,或者參與射箭或用劍戰鬥,她只要結婚就無法不把自己從屬於丈夫的專制之下。

她不知道梅爾辛這會兒在做什麽。貝茜是不是正坐在貝爾客棧他的桌邊,看著他喝她父親最好的淡啤酒,沖他嫣然地笑著,把她衣裙的前襟拽得緊緊的,讓他能看清楚她長著多麽秀美的乳房呢?他是不是被迷得神魂顛倒,還逗得她開懷大笑?她是不是張開嘴,讓他看到她平整的牙齒,她是不是向後仰著頭,讓他欣賞她潔白的頸部的柔軟肌膚?他是不是在和她父親保羅·貝爾聊天,就他的生意問些既尊重又有趣的問題,讓保羅事後會對他女兒說,梅爾辛是個出色的、優雅的青年呢?梅爾辛會不會喝得微醺,用一條胳膊摟住貝茜的腰,把一只手放到她的臀部,然後狡猾地把指尖一點點地摸向她兩腿間已經渴望他觸碰的敏感部位——就像他曾對凱瑞絲做過的那樣呢?

淚水湧進了她的眼睛。她覺得自己是個傻瓜。她擁有了鎮上最優秀的男人,此刻卻把他拱手讓給一個吧女。她何必要對自己做這種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