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第3/10頁)

他終於遊到了離岸不遠的地方,可以腳踩到河床了。他依然拖著羅蘭,大口喘著氣,開始趟水上岸。當走到水只沒過他膝蓋的地方時,他轉過身來,架起了伯爵,用胳膊托著他走過最後幾步,上了岸。

他把羅蘭放在地上,就癱倒在他身旁,精疲力竭了。他鼓起最後一點力氣,摸了摸伯爵的胸膛,還有強勁的心跳。

羅蘭伯爵還活著。

橋的垮塌使格溫達嚇得麻木了。但僅僅一瞬間後,突然浸入冰冷的水中又使她清醒過來。

當她的頭探出水面後,她發現周圍全都是爭吵和叫喊的人們。有的人抱住了斷裂的木頭漂浮起來,而其他人全都靠抱住別人而使自己浮出水面。那些被抱住的人發現自己在被往下拖,就揮拳猛打著想要掙脫。很多拳都沒能打中目標,而被打的人也奮起還擊。這情景就像是王橋午夜的酒館外,假如不是不斷有人死去,還真有些滑稽。

格溫達喘了口氣又沉到了水下。她不會遊泳。

她又浮了上來。讓她驚恐的是,小販西姆就在她的眼前,水像噴泉一樣從他嘴裏噴出。他又開始向下沉去,很顯然,他像格溫達一樣,也不會遊泳。絕望之中,他一把抓住格溫達的肩膀,想借她作個倚靠。格溫達趕緊往下一沉。西姆發現她不足以幫自己浮上水面,便放了她。

格溫達在水下屏住呼吸,竭力使自己冷靜下來,她心想:我不能淹死,畢竟我已經闖過了這麽多的難關。

當她又一次浮出水面時,她感到自己被一個沉重的軀體拱到了一邊,她憑借眼角的余光看見,是在橋垮塌前一刻將她甩到一邊的那頭牛。它顯然沒有受傷,並且遊得很有力。她伸出手,蹬著腿,奮力抓住了牛的角。她曾一度將牛頭拽到了一邊,但牛強悍的脖子馬上向回一擺,又挺直了頭。

格溫達拼命地抓住牛角。

她的小狗“跳跳”出現在她身旁,毫不費勁地遊動著,並沖她歡快地吠叫著。

牛向郊區那邊的河岸遊去。格溫達死死抓著它的角,即使她感到胳膊都快要脫落了。

有人抓住了她,她回頭一看,又是西姆。他想借她使自己浮起來,卻把她向下拽去。她一只手抓著牛角,騰出另一只手推開了西姆。他向後一倒,頭部恰好落在離格溫達的腳不遠的地方。格溫達仔細地瞄了瞄,使出渾身力氣一腳踹在他臉上。西姆慘叫了一聲,但很快安靜了下來,他的頭沉到了水下。

牛發現自己已能踩到地面了,便步伐沉重地緩緩走出水來,呼哧呼哧地噴著鼻息,還濺起大片的水花。格溫達一待自己能在河底立足,便放開了牛。

“跳跳”驚恐地叫了一聲。格溫達小心翼翼地四下張望了一番。西姆沒有在岸上。她又掃視了一遍水面,在屍體和漂浮的木材中尋找著黃色短外套。

她看見了西姆。他緊抱著一塊木板浮在水面上,兩腿蹬著水,徑直向她遊來。

她沒法跑,因為已經沒有力氣了,而且她的連衣裙也被河水浸透,變得沉重起來。河的這邊無處可藏。橋既然塌了,她也沒法過河去王橋了。

但她也不能再讓他抓住自己。

她看到西姆在費力掙紮,這讓她燃起了希望。如果他保持靜止不動,木板會使他浮在水面上,但他卻不停地踢腿撲騰著想上岸,這就使他變得不穩定起來。他會先將木板按下,來使身子向上,然後踢腿前進,然後頭又埋入了水中。這個樣子他也許永遠休想上岸。

她覺得這一點是有把握的。

她迅速地四下望了望。河裏到處漂著木頭,從可承重的圓木到碎屑木片都有。她的目光落在了一根長一碼左右的結實的木條上。她走進水中抓起了木條,然後趟水向她的主人迎去。

西姆停止了撲騰。在他的面前,是那個他想奴役的女人——怒氣沖沖、神色堅定,還揮舞著一根可怕的棍子。在他的身後,等待他的是淹死。

他選擇了前進。

格溫達站在齊腰深的水中,嚴陣以待。

她看到西姆又停了下來,從他的動作判斷,他在用腳探河底。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格溫達將棍子高高地舉過頭頂,邁步向前。西姆看出了她的意圖,拼命撲騰著想逃離,但他已失去了平衡,既不能遊泳也不能趟水,還無法躲閃。格溫達用盡渾身氣力,將棍子向他的頭頂砸去。

西姆翻了翻眼珠,失去了知覺,又向水下沉去。

格溫達伸手向前抓住了他的黃外套。她不想讓他漂走——他沒準還活著。她把他拽過來,雙手抓住了他的頭,使勁地按到了水下。

把一個人的軀體按在水下,比她想象的要困難得多,即使他已經失去了知覺。他那油乎乎的頭發非常滑膩。她不得不把他的頭夾在胳膊下,然後雙腳離地,這樣她的體重才能把他們兩個人都拖入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