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三國少年說(第3/4頁)

人頭落地,事情了結。沒人敢對自己的首領說三道四。可年僅十二三歲的李元昊走了過來,“老爸,你忘了我們是什麽人了嗎?”

李德明驚疑。

“我們是戎人,生來就是騎馬射獵的。現在用我們的戰馬去換這些一時半會用不上的東西已經是失策,何況還殺了自己的使臣,以後還會有人為我們出力嗎?”

少年李元昊如是說。

這話看著很單純,似乎每一個男孩兒都這樣做過,都樂於蔑視自己的父親。可仔細點看,李元昊從一個小毛孩子時起,就意識到了自己的身份,甚至民族意識都已經覺醒,把黨項、宋朝、契丹分得清清楚楚。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知道一個種族最重要的是人,一個帝王最寶貴的是人心。

時光流逝,李元昊在長大,幾年之間,他看的書又多又雜,就算沒有宋朝資善堂裏的頂級大家來講學,也沒有遼國已經進行了數十年的科舉制度所培育出來的文化氣氛來熏陶,李元昊還是把各種雜七雜八甚至互為矛盾的理論裝滿了一腦子。

他精通漢學,又通各種蕃文,看法律書籍,更看兵書戰策,經常帶著百人衛隊出去打獵,可對於佛學卻又有獨到見解。怎樣,是不是覺得有點亂?其實多簡單,就以佛學一項來說,都是必須要學的。那是當年,甚至現在也是,在整個東亞大陸上都是各個不同種族的通用嗜好。

以漢學、蕃學去了解各個對手,用法律建成國家秩序,學習兵法去開拓疆土,再以佛學安撫人心……擁有了這些,他才和他的父親進行了第二段對話。

己近青年的李元昊靠近了老爹,爸,把你的錢都拿出來吧,分了它。

李德明驚慌。

“我們對宋朝開戰!”

李德明變得驚恐。

李元昊侃侃而談:“我們的部眾很多了,可什麽都缺。這樣下去,人都會跑光的,幹嘛不把宋朝給我們的賞賜都散了,去招募黨項之外的更多部眾,那樣往小裏做就去征戰四方,搶多少是多少;往大裏說,就去侵奪疆土,自立一國。只有那樣我們才能上下人等都富足,才是長遠之計。”

李德明已經恢復了平靜,他拉著兒子來到庫房,讓他去看堆積如山的綾羅綢緞:“孩子,你知道我們曾經打過多少年的仗,才得來的這些嗎?我們黨項人三十余年來穿錦緞羅綺,這是宋朝的大恩,我們不能忘,更不可負心!”

父親說得激動,兒子卻不屑一顧,李元昊冷笑著說:“衣皮毛,事牧蓄,這是我們蕃人的習俗。英雄之生,在於稱王爭霸,要這些錦緞做什麽?!”

難說李德明聽到這段話的心情是怎樣的,出於遊牧民族的食肉天性,他會為兒子的桀驁兇狠而自豪?還是慢慢低頭,為黨項人注定了要再次爭戰而祈禱?但李元昊的名聲已經傳遍了黨項內外,讓邊境上那位黨項人的克星,李德明的噩夢都開始關注他。

宋朝邊帥曹瑋。

曹瑋痛打過李繼遷,更明目張膽地欺負李德明。黨項族內部有點風吹草動小矛盾,他就敢大範圍大動作地招降策反,結果導致李德明的轄區人口大規模縮水,黨項部落裏的逃民成批地擁向了宋朝邊境。

曹瑋來者不拒,全部收編,這些人反過來都成了宋軍裏的骨幹,忠實追隨曹瑋東征西討,不僅黨項人,連吐蕃人都被他們砍得肢體不全。這些李德明都只有幹瞪眼。但是現在不同了,黨項人的下一代又已經長成,曹瑋必須得有一個提前量。他密切關注李元昊。

李元昊的學識、習慣、性情,甚至長相,都在曹瑋的刺探之中,興趣越來越濃,曹瑋終於決定親自出馬,要親眼見識一下這個未來的敵人到底什麽樣。

曹瑋化裝改扮混進了宋、黨項邊境上的榷場。根據可靠情報,李元昊經常帶著大批隨從在這裏出沒。但是歷史在這裏再次眷顧了未來的西夏國主,曹瑋等了他好多次,他居然一面沒露。但曹瑋的決心不變,他一定要看到這個傳說中的少年。

他派人深入黨項,畫下了李元昊的圖像,如願以償,曹瑋突然如臨大敵——“真英物也!”

擔心的事真的發生了,他斷定李元昊必將成為大宋之患,但是他卻沒法在近距離接近這個少年。歷史沒有如果,但面對圖紙都讓曹瑋如此震驚,那麽在混亂吵雜的榷場中兩人相遇,會發生什麽?曹瑋會不會突然不顧一切拔刀幹掉他?!

邊境事件,例來沒法深究,何況以曹瑋之強,就算事後能準確地把賬算到他頭上,李德明甚至趙恒都只能睜眼閉眼兩可之間。但問題是,宋朝沒有那個命!

當時曹瑋遇不上他,現在曹瑋已經死了。

丁謂倒台之後,曹瑋立即卷土重來,他以華州觀察使、青州知府的身份去主管北方重鎮天雄軍,之後永興軍、河陽府也都留下了他的足跡,但是很快他就病了,最後的官職和職所是真定府、定州都總管,彰武軍節度使,一直到死,都守護著宋朝的北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