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生死兩艱難(第3/4頁)

很多人就此說,寇準的政治能力太低劣,基本上人情世故都不懂。但是有一點,看一下那個時候的所謂皇帝與大臣,為什麽要跟他們合作,為什麽要給他們好臉色?!

趙恒脫離了遼國和黨項的噩夢之後,就變成了一個神智不全的癡漢,剩下的王欽若、曹利用、丁謂,甚至王旦,他們沒有一個人是能扭轉當時的局面,把宋朝拖上正常發展軌道,把皇帝的暈頭行為扳回來的正臣、直臣。這是個極其可悲的事,就像王旦在死前就要求“削發披緇入斂”,那是懺悔,是愧疚,是對自己深深的鄙視,他們缺少的就是寇準的桀驁剛烈。

可以說,寇準的不合作的背後,隱藏的是一個時代的悲哀。他的責任心,愛國心,甚至是他自己的自尊,都要求他去改變這一切。於是才有了後來要另立太子為皇帝,廢皇後,讓趙恒去當太上皇,好讓宋朝煥發生機的舉動。

但是寇準終究還是太過豪放了,正史對他的評價也沒有錯——“臣不密則失其身”,搞陰謀政變卻走漏了消息,那麽失敗就沒話好說了。可是正史裏也沒有就此而判定他是謀反,是奸臣,從始至終,都對他充滿了惋惜和哀痛。他本應有更大的作為。

寇準死了,余波未盡。難道要把他就地埋在雷州嗎?自古曰“入土為安”、“落葉歸根”,難道寇準連一個平民百姓的待遇都沒有?!

答案是有,經過寇準的夫人,前宋皇後的妹妹親自回開封進皇宮請求,劉太後開恩了,宋朝撥出專款搬運寇準的靈柩北還。但是萬萬想不到的是,專款的數額經過精確計算,只夠到達……洛陽。

堂堂大宋朝,號稱當時東亞最富,甚至實際上也是全地球最富的國度,給前宰相的最後一次旅差費居然縮了水。這真是搞笑,但事情就這麽發生了,變成了史實。

翻開地圖看一眼,右下角是雷州,它向上偏左臨近黃河時,就是開封,要再往左,拐個小彎才是洛陽。這就是問題所在,運費怎麽會不夠呢?如果論直線距離的話,到開封和到洛陽幾乎沒有區別,甚至開封更近,至少它們都在河南省內。於是只要稍微動一下腦筋,一切就都清楚了。

劉娥的決心——無論生死,寇準都別想再進開封城!

這也是給整個大宋官場的一個警告,在發配了活的丁謂之後,連死人也不放過。她如願了,官場的反應非常乖,寇準就在洛陽下葬,這咫尺距離,運費的差價估計連寇準生前的一場夜宴的花費都不到,可就是沒人敢掏這個錢。

而且事情還沒完,寇準的謚號也下來了,叫“忠湣”。查一下謚法,忠,危身奉上曰忠。這很好,也很貼切,寇準從來沒有顧忌過自身的安危,事君以忠,更加事國以忠。但是“湣”呢?在國遭憂曰湣、在國逢傦曰湣、禍亂方作曰湣、使民悲傷曰湣。

這都是哪兒跟哪兒?對比一下馮拯的“文懿”,經緯天地曰文、道德博聞曰文、學勤好問曰文、慈惠愛民曰文、湣民惠禮曰文、賜民爵位曰文。溫柔聖善曰懿。高下對比,一目了然,所以後代稱呼寇準時從來不叫什麽“忠湣”公,而是一律叫他“寇萊公”。

萊,是萊國公,那是他生前的封號。

寇準的事到此就告一段落了,他的名字再次閃現在歷史長河中,那是在11年之後,仁宗陛下偶然想起了他,才恢復了他的太子太傅銜,贈中書令,復萊國公,可“忠湣”的謚號不變。

回到這時的公元1023年,死的寇準被開封城拒之門外,可另一個人卻再次活著走了進去,重新幹起了老本行——帝國宰相。讓人羨慕?還是讓人嫉妒?都不會,這只是讓人們看到了劉娥的另一面,除了驚人的冷酷之外,她還有著絕頂的聰明,她懂得在什麽時候、把什麽人擠幹榨盡,並且還能借此安定人心。

王欽若,溫暖貼心王愛卿再次回到京城。老本行很順手,只是稍微遺憾了些,不是首相,是參知政事。接替馮拯的人是天聖第一功臣王曾。

王欽若的獨特,在於他是宋朝當時獨一無二的人才加奴才的絕妙型大臣。他博聞強記,才幹卓著,幾十年的執政功力,徹底爐火純青了。並且妙就妙在他無條件地服從,是條真正的變色龍,你是明君他就是賢臣,你是昏君他就是奸宦,一切都跟著領導走。

這樣的人正是劉娥現在所急需的,帝國的一切過往都藏在王欽若的腦子裏,要他的才幹,卻在他的頭頂上壓著王曾,讓他沒法再興風作浪,只有老實幹活。並且王曾,還有曹利用他們也別想好,劉娥給他們也準備了一份大禮。原知開封府尹魯宗道也提升為參知政事副宰相,成了他們的同事。

這讓王曾們也頭暈,多年的老同事了,實在有點怕,魯魚頭之前是真宗朝裏有名的諫官,根據太祖武德皇帝定下的規矩,他的任務就是隨時隨地口吐蓮花教訓朝廷裏的大臣,其火力之猛有時都誤傷到皇上,可趙恒也沒辦法,因為氣歸氣,人家有理,皇帝也只好在辦公室裏簽字留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