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瀛台落日 第九七章(第2/10頁)

第二段入於正題,決定立憲,而以改官制入手。“時處今日,唯有及時詳析甄核,仿行憲政,大權統於朝廷,庶政公諸輿論,以立國家萬年有道之基。但目前規制未備,民智未開,若操切從事,徒飾空文,何以對國民而昭大信?故廓清積弊,明定責成,必從官制入手,亟應先將官制分別議定,次第更張,並無各項法律,詳慎厘訂,而又廣興教育,清厘財政,整頓武備,普設巡警,使紳民明悉國政,以預備立憲基礎。著內外臣工切實振興,力求成效,俟數年後規模粗具,查看情形,參用各國成法,妥議立憲實行期限,再行宣布天下,視進步之遲速,定期限之遠近。著各省將軍督撫,曉諭士庶人等,發憤為學,各明忠君愛國之義,合群進化之理,勿以私見害公益,勿以小岔敗大謀。尊崇秩序,保守和平,以預儲立憲國民之資格,有厚望焉!”

只隔得一天,派定“更定官制”的“編纂”人員,以鎮國公載澤為首,以次是東閣大學士世續,體仁閣大學士那桐,協辦大臣榮慶,商務尚書載振,吏部尚書奎俊,戶部尚書鐵良、張百熙,禮部尚書戴鴻慈,刑部尚書戴寶華,巡警部尚書徐世昌,工部尚書陸潤庠,左都禦史壽耆。部院堂官中獨缺兵部,卻補上一個北洋大臣袁世凱,意思便是當他兵部尚書了。

同時又規定兩江、湖廣、陜甘、四川、閩浙、兩廣諸督,“選派司道大員來京,隨同參議。”而“總司核定”之責者,派了慶親王奕劻、文淵閣大學士孫家鼐、協辦大學士軍機大臣瞿鴻璣。

看了這道上諭,袁世凱心裏不免抑郁,盡管北洋權重,到了京裏卻只能陪部院大臣末座,與“總司核定”的瞿鴻璣一比,更覺見絀。不過,他也有值得安慰之處,第一是端方與周馥對調的上諭,已見明發,排岑的計劃,初步實現了。其次“編纂官制局”的提調,照他所提名,派的是孫寶琦與楊士琦。他的隨員張一麟、金邦平,還有他所欣賞的曹汝霖,都被派為“編纂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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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纂官制局”設在海澱的朗潤園。頭一次集會,由載澤主持,先議辦事章程,提調已擬了個說帖。分立法、司法、行政三部,先議中央,後議地方。載澤念完了這個說帖,環視問說:“諸公有意見,請提出來!”

類此會議,照例以官位大小,定發言先後,世續對“立憲”不但不感興趣,亦弄不清楚是怎麽回事?用鼻煙壺指一指那桐說:“琴軒,你說一點兒什麽吧?”

那桐要說的話卻不止“一點兒”。前一天在慶親王府密議,已商定了策略,由他來對付載澤,所以此時從容不迫地說:“立憲是所謂‘三權分立’,不過,立法在目前還談不到,所以我主張只分‘司法’、‘行政’兩部就可以了。”

“不錯!”載澤點點頭。

“其次,”那桐又說:“上諭說的是‘操切從事,徒飾空文,何以對國民而昭大信?’意思是應該早早見諸實行,始足以昭大信,如果遷延日久,與‘徒飾空文’沒有什麽兩樣。倘或草草議定,又不免犯了‘操切從事’之戒。所以,我主張目前只議中央官制,因為地方官制由督撫到未入流的典史,官制復雜瑣碎,只怕一年也議不完。如果只議中央官制,以兩月為期,在皇太後萬壽以前,核定頒布,成為朝廷曠代的恩典,豈不甚好?”

這番說詞,明目眼人都看得出來,是在維護北洋大臣的權力,無奈說得振振有詞,不易駁倒,何況又有慈禧太後萬壽這頂帽子扣在上面,更叫人動彈不得,唯有同意。

“再有件事,”那桐又說:“新官制的編纂,下有司員,又有提調,上面有三位總司核定的王大臣,我輩居中,承上啟下,如果每次都要集會再能定案,未免曠時廢事,得要定個總其成的章程才好。”

“這無非兩個辦法。”鐵良接口說道:“一個是推定專人,一個是輪流值日。”

“輪值似乎不妥。”那桐慢條斯理地說:“這不比帶領引見,可以由各部堂官值日,反正只要禮節不錯就行了。但編纂官制,是整套的東西,前後銜接,錯不得一點。倘或一案出來,頭一天值日的看不完,第二天值日換了個人,別生意見,第三天又有別樣主張,這豈不是讓下面的人為難?”

“中堂說得是!”鐵良自動撤回原議,“輪流值日的辦法行不通。”

“可還有第三個辦法?”載澤問。

大家都不說話,便確定了“推定專人負責”的宗旨,接下來就要公推這個“專人”了。

“我要言之在先,”世續忽然開口:“我內務部的公事實在忙不過來,諸公公推,請把我先剔除在外。”

“我看,”徐世昌故意先推載澤,“領袖群倫,自然是澤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