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3/7頁)

在此之前,郭松齡在義國醫院召開第五次“榻前會議”時,住在天津曹家花園的張學良,已經得到密報;深夜十一時下達了緊急集合的命令,他的衛隊是一個騎兵連,住在河北王義客棧,大多數都在侯家後的寨子裏飲酒作樂,只集合了六十五個人,連同總部的軍法處長朱克沐等人,上了火車,到達沈陽時,正好張作霖接到郭松齡的通電,一見張學良,跳起來嚷道:“好!小六子,你來幹!我讓給你幹就是了。”

張學良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只是發愣;張作霖仍然跳腳大罵,在座的黑龍江督辦,外號“吳大舌頭”的吳俊升,勸著他說:“大帥,你不能怪漢卿。郭鬼子造反,總要借個名目,他說擁護漢卿,哪裏是真的擁護,漢卿一定不知道這件事,如果知道,先就跟郭鬼子拚命了。”

郭松齡生得人高馬大,又跟張宗昌的白俄軍那樣,愛穿粗布野戰服,所以外號“郭鬼子”。吳俊升的話雖不錯,但木本水源,凡事總有個起因,如果不是張學良過分信任郭鬼子,何致於奉軍精銳,全歸他人掌握?張作霖越想越氣,復又跳起來罵道:“小六子,我跟你今生父子,前世冤家,你看你交的好朋友!”

“我跟郭茂宸,今生朋友,來世冤家。”張學良說完,轉身就走。

張作霖大喝一聲:“你去哪?”

“我到前方去看看。”

“漢卿,漢卿!”吳俊升攔著他說:“咱們先商量商量。”

知子莫若父,張作霖知道張學良頗得軍心,一到得前方,很可將被郭松齡脅從的部隊拉了回來。再說,變起肘腋,不叫自己的兒子上前方,又怎能叫他人去拚命?所以他又攔住吳俊升說:“讓他去。”

等張學良一走,張作霖自己來調兵遣將——楊宇霆因為郭松齡指名要消除他,為了緩沖局面起見,征得張作霖的同意,避往大連;同時打算著到關東軍方面活動。因此,張作霖不得不自己來發號施令。

可是,環顧北大營,將在哪裏,兵在何處?“完了!完了!”六神無主的張作霖勉強定下心來,籌劃應變的措施,跟五姨太秘密商量,決定將能夠調動的現款兩百七十萬元,寄存於“滿鐵奉天公所”,作為逃亡日本的準備。

由於魏益三的計劃受阻,郭松齡倒戈的戰事,不得不由山海關開始,一路勢如破竹,首先被打垮的是張作相的第十五師;傷亡慘重,部隊長只剩下一個少校副營長。接著是韓麟春、遊金純、湯玉麟的部隊,亦都不支,或退或降,俱告瓦解。

在政治方面,馮玉祥、孫傳芳分別通電響應,李景林亦有通電,聲明與奉天脫離關系,並將京奉運輸總司令,楊宇霆的親信常蔭槐,以及兵站司令張宣等人扣留。此外梁啟超的研究系,乘時投機;梁啟超的兒女親家林長民隨同郭松齡夫婦行動。策劃張作霖垮台以後的奉天政局。

不過,盡管張作霖坐困危城,已在作逃亡之計;張學良在秦皇島旅順一帶棲棲皇皇;熱河的闞朝璽亦有反奉的趨向,看來郭松齡的氣勢如虹。但奉軍中亦有冷眼旁觀的人,認為郭松齡能否成事、頗成疑問,因為他起兵倒戈的動機,值得懷疑,尤其是殺姜登選一事,強烈地顯示出,郭松齡只是氣量狹窄,志在報復私怨。

當十一月甘二日,郭松齡在深州召集軍事會議時,恰好姜登選乘專車出關路過深州,即將到站,郭松齡的副官長馬之福。向郭松齡請示,要不要去迎接?

馬之福的意思是,郭松齡去一接,姜登選自然要在灤州住一晚,就此加以軟禁。但郭松齡只是關照:“你代表我去請他下車住一晚,明天早晨我去看他。”

等馬之福照實轉告,姜登選這樣答說:“不必了!我跟你們軍長沈陽見吧!”

姜登選不上鉤,馬之福只好硬攔了,交代站長,姜登選的專車,不準開行;同時馳報郭松齡,將姜登選硬請下車,安置在車站前面的一處民房之中。

至此姜登選才知不妙,一夜未曾合眼;第二天一早寫了封信給郭松齡,要求會面;回信是一時無暇,容後再說。這樣軟禁了五天,姜登選被殺;事先有人勸郭不要殺他,而郭松齡不聽。因為第一、姜登選擠掉了他的安徽的地盤;第二、曾任黃興的參謀長的李書城多嘴,將姜登選所說的,第二次奉直戰爭時,“在山海關沒有殺郭松齡,實在是他的運氣”的話,告訴了郭松齡。新仇加上舊恨,便不惜處決了在此役中完全無辜的舊日同袍。

就從這一天開始,局勢逐漸發生了變化,首先是張學良與郭松齡的日籍顧問宇田與儀戰,經過日本方面的安排,在灤州接觸,試圖找出停戰的途徑。張學良要求先行停火,再商善後;而郭松齡提出的條件是:山東歸嶽維峻、直隸歸馮玉祥、熱河歸李景林,郭松齡本人回奉天,執掌東北軍政。彼此的距離,南轅北轍;張學良知道與郭松齡已無可再談,便由秦皇島轉赴旅順,偕同楊宇霆回沈陽,決心與郭松齡以武力周旋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