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張宗昌一到徐州,就接到電報,張作霖力保張宗昌為山東督軍,鄭士琦則調安徽。但鄭士琦大有戀棧之意,授意他部下的第五師師長及十五個混成旅旅長,表示擁護鄭士琦,不歡迎張宗昌。

張宗昌一心打算著衣錦還鄉,四月初八為他老母在濟南大張壽宴。哪知好事多磨,老母的生日愈近,愈不耐煩;一氣之下,決定動武,派許現率領兩個旅,進入山東棗莊,要唱一曲“取帥印”。

生日當然還是要做,不過只能將老母由掖縣原籍接到徐州來受賀。這天賀客盈門,大多是“會說掖縣話,便把洋刀挎”的同鄉,鄭士琦亦送了一份厚禮,並派專差致賀。

開席時,王鳴翰趕到了。張宗昌一眼望見,離開主人的席位,將他拉到一邊,低聲說:“俺已經叫許金門帶兩個旅開進棗莊,你得趕緊預備接應。”

“不,不!”王鳴翰正是為此而來的,急忙搖手說道:“大帥,你得趕緊打電話給許金門,立刻停止前進,在原地待命。”

“為什麽?”張宗昌詫異:“為什麽不能打?”

“打?咱們打得不錯、由天津一直打到上海,可是現在不能打,一打,大帥你的督軍就打飛了。”

“怎麽呢?”

“老鄭是段芝老的小同鄉,山東是皖系的一點根苗,只為張雨帥的壓力,段芝老不能不聽,其實是敷衍手段,正在找機會。咱們一開槍,好!他有話說了;到時段振振有詞,以為防糜爛地方為理由,設法把你調走,你的督軍還當得成嗎?”

“人家要打,怎麽辦?”

“山東雖有十五個旅,願意打的也很少。像第七混成旅旅長胡聘三,他是老鄭的台柱,他跟我同學,我就知道他不願意打。咱們想辦法,和平接受山東。”

“好吧,你去辦。”張宗昌問:“你打算帶多少隊伍走?”

“我帶一個工兵團去。”

“帶工兵幹啥?”

“我現在還不敢跟大帥說,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好吧,你什麽時候走?”

“我給老太太磕個頭,拜了壽就走。”

於是當天晚上,王鳴翰專車由徐州北上,同行的有原任鄭士琦副官長的陳澤普,以及工兵團團長王砥固。陳澤普對鄭士琦的脾氣摸得極熟;此時有心投效新主,自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王鳴翰對此行成功的機會,便益有把握了。

車到濟南,陳澤普管自己回家;王鳴翰將王砥固安置在旅館中,單槍匹馬到督軍公署去拜會鄭士琦。他們素不相識,但鄭士琦知道他的身分,所以當王鳴翰一報了名,鄭士琦便即問說:“王參謀長,有何貴幹?”

“我奉命來打前站,不過我人生地疏。請督軍派幾位副官替我們找房子,免得我們的隊伍來了,擾亂地方。”

“呢,”鄭士琦問道:“你們來多少隊伍?”

“我們先來兩個旅。”王鳴翰答說:“然後全來。”

“一共有多少人?”

“不算老毛子,一共十四萬人。”

鄭士琦默然半晌,最後點點頭,說了兩個字:“好吧!”王鳴翰道了謝,辭出公署,回到旅館,跟王砥固說:“你趕緊打電報,把你的一團人,全數開了來,越快越好。事情大概會很順利。”

“參謀長。”王砥固說:“聽你的話,似乎很有把握,是怎麽樣的順利呢?”

“老鄭這個人,表面沉著,其實膽子很小,我今天嚇他一嚇,說有十四萬人開到山東,看他的神氣,是被我嚇倒了。”

果然,當天下午,陳澤普來告訴王鳴翰說,鄭士琦的專車升火待發。然後半夜裏真的悄悄地走了。第:二天一大早,山東省長合肥人龔伯衡,派人拿了他的名片,來請王鳴翰去相晤。“鄭督軍臨走之時把大印交給我了。”龔伯衡說:“大印在督軍公署,我派人收好了,請足下去接收。”

“好!不過,我得先看看我的人到了沒有?”

所謂“我的人”是指一團工兵,恰好開到。王鳴翰便將督署至火車站的警衛,都換成自己人,然後召集督署的職員宣布:“請大家照常安心工作,張督軍明天就來了”

張宗昌走馬上任以後,首先要解決的是省長問題,他問王鳴翰:“應該怎麽辦?”

“叫龔伯衡辭職好了。”

“他是段芝老的小同鄉,就這樣叫他走,似乎不好意思。”

“那也容易。”王鳴翰說:“另外給他一個名義好了。”

張宗昌想了一下說:“山東的黃河常鬧水災,給他一個黃河督辦,請他來治水。你先去問問他。”

“好!我就去。”

王鳴翰走到門口,張宗昌又將他喚了回來說:“不能就這麽空手去。”接著提筆寫了一個條子,歪歪扭扭,核桃般大的字,只有四個字:“給五萬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