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2/4頁)

王鳴翰拿著條子,到軍需處領了簇新的五萬元鈔票,到了龔伯衡那裏,率直說道:“督軍要我來征求伯衡先生的意見,督軍想請你當治黃督辦。”接著命隨從副官打開皮箱說:“這是督軍送伯衡先生的五萬元。”

“給我這麽多錢,實在受之有愧。請代為向效帥致謝。不過,治河我沒有經驗,一方生靈,身家性命所系,決不敢兒戲,請代為向效帥陳明苦衷。”龔伯衡說:“我只是單身一個人在這裏,行李簡單,隨時可走;請代為向效帥辭行,我今天夜車就走。”

龔伯衡處事幹凈利落,當天下午,便由他的政務廳長,前清翰林出身的田桂鳳辦好了移交。接收的是督署秘書長林憲祖;他是張宗昌當團長時的書記官,原以為省長的大印接了下來,便歸他了,哪知張宗昌決定自兼,林憲祖大為失望,賭氣請假,不管準不準,就此不上班了。

張宗昌當然也很不高興,一天練大字時,脾氣突然發作,“他媽的,他非要不行,俺還非給不行!”說著將大筆往墨海裏使勁一扔,墨汁四濺,左右的人都遭了殃。

“我看還是給林稚蘿吧!”王鳴翰勸他:“不管怎麽樣,稚薌總是自己人。日子一長,人家給你派一個人來當省長,於你就太不便了。”

這“人家”自然是指張作霖。想想也不錯,張宗昌便保了林稚薌——林憲祖當省長;復電照準。山東的局面總算暫時安定來了。

但江蘇、安徽兩省的局面有了變化,原來楊宇霆忽然想過一過“方面大員”的癮;他不當省長則已,要當便要挑全國最富庶的江蘇。張作霖同意了,將姜登選擠到了安徽,而原定去接安徽省長的郭松齡便落空了。

“我跟了你,算我倒楣!”郭松齡跟張學良大吼,“當時說好,只給老帥打天下,不要地盤;好,李芳岑先占了直隸,然後張效坤占了山東,如今楊鄰葛、姜超六又各得了一省,只有我跟了你這個倒楣鬼,啥也沒有!”

“你我自己人嘛!”張學良低聲下氣地,“自己人總得退一步,慢慢兒來。”

郭松齡也知道,一旦張學良接了老帥的位,他便是楊宇霆第二,但老帥年方六十,短小精悍,精神十足,最近五姨太還替他生了一個兒子,歸天尚早,接任無期,便又大發牢騷。

“慢慢兒,慢慢兒,慢到什麽時候?退一步!退一步!退到哪裏為止?”

張學良不作聲,好半晌才說:“你心裏的不痛快,我知道了,其實,我心裏也很難過。你且先到日本散散心,有話等你回來再說。”

原來這年日本陸軍舉行規模龐大的軍事演習,邀請中國方面有地位的軍官參觀,郭松齡亦是受邀者之一,張學良所說的“到日本散散心”便是指這回事。

奉軍源源入關,自山海關經天津沿津浦線,至浦口;過江再沿滬寧線布防,到處都是“扁腦勺”的東北老鄉。張作霖成了頭號軍閥,所部光是陸軍就編了二十個師,此外還有獨立的兩個騎兵旅、兩個炮兵旅、一個工兵團、一個輜重團,以及空軍與海軍。精銳當然是駐紮在京奉線的六個師及騎兵、炮兵各兩旅,特設京榆駐軍司令部,張學良為司令、郭松齡為副司令,照例郭松齡當家。

在江蘇歸楊宇霆指揮的有第八、第二十兩師,二十師師長邢士廉,上海戒嚴司令,取代了張允明。奉軍這種態勢,對在浙江的孫傳芳自然構成極大的威脅,派他的兩員大將,第二師師長盧香亭進駐長興;第四師師長謝鴻勛進駐松江,分防京滬兩方面的奉軍。

楊宇霆開府江寧,頤指氣使,完全是前清兩江總督的氣派,加以奉軍的紀律極壞,因此江蘇的巨紳,對他都是敬鬼神而遠之。相反地,孫傳芳在杭州,卻是一副羊叔子輕裘緩帶的儒將作風,開來大發考古的雅興,廣宴賓客,行失傳數百年的“投壺之禮”;他篤信佛教,將到京的西藏活佛班禪額爾德尼請到杭州主持法會,以致遠道到京,預備參謁活佛的數萬蒙古人撲了個空,衣單食缺,又無住處,極其狼狽,只好由國務總理任上下來以後、一直在北京主持慈善事業的熊希齡出面,募款救濟,造成了極大的社會新聞,而孫傳芳的名氣亦由於這條新聞而遠達華北了。

江蘇人對孫傳芳的印象一直不壞,如今由於奉軍的為禍地方,楊宇霆的狂妄自大,所以一班巨紳如南通的張季直、蘇州的張一囗、泰州的韓紫石。去逛西湖,必訪孫傳芳,抵掌傾談,每每流露出支持孫傳芳驅逐奉軍的意向。

孫傳芳看看時機已成熟;部下的五個師、一個獨立旅,兵強馬壯、足堪一戰,於是秘密部署,借“太湖秋操”為名,對奉軍發動了全面突擊。

首先動手的是李寶章,他的第九師,本是孫傳芳的一個衛隊團,擴編以來,裝備頗為精良,向上海的奉軍第二十師發動攻擊以後,邢士廉稍作抵抗,使即逃入租界。楊宇霆急急下令撤退,並取消上海戒嚴司令部以期緩和局勢,但已不及;盧香亭夜渡太湖,直取鎮江以南的丹陽,截斷了滬寧線,因此,李寶章得以在上海丹陽之間,俘獲奉軍四千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