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秦漢時人民生活(第3/17頁)

常平之議,創自李悝。《漢書·食貨志》載其說雲:“善平糴者,必謹觀歲有上中下孰。上孰,其收自四,余四百石。中孰自三,余三百石。下孰自倍,余百石。小饑則收百石。中饑七十石。大饑三十石。平歲收百五十石,已見第十五章第一節。故大孰則上糴三而舍一,中孰則糴二,下孰則糴一,使民適足。賈平則止。小饑則發小孰之所斂,中饑則發中孰之所斂,大饑則發大孰之所斂而糴之。故雖遇饑饉水旱,糴不貴而民不散。”此古所謂輕重斂散之法也。漢宣帝時,谷石五錢,農人少利。五鳳中,大司農中丞耿壽昌奏言:故事漕關東谷四百萬斛,以給京師,用卒六萬人。宜糴三輔、弘農、河東、上黨、大原郡谷,足供京師,可以省關東漕卒過半。天子從其計。事果便。壽昌遂白令邊郡皆築倉,以谷賤時增其賈而糴,貴時減賈而糶,名曰常平倉。(9)民便之。上乃下詔,賜壽昌爵關內侯。常平之政,後世常行之,以理論自無可訾議,然效不如其所期者?一時愈晚,糧食之交易愈廣,官家之資本,相形而益微,不足以制輕重。二官辦之事,有名無實,甚或轉以厲民也。漢雖近古,然《後書·第五倫傳》言:倫拜會稽大守,受俸裁留一月糧,余皆賤貿與民之貧羸者,(10)則官吏有與民為市者矣,而況商人?欲制馭之,自非易事。元帝即位,天下大水,關東郡十一尤甚。二年,齊地饑,谷石三百余,民多餓死。瑯邪郡人相食。在位諸儒,多言鹽鐵官及北假田官、常平倉可罷,毋與民爭利。上從其議,皆罷之。據本紀,事在初元五年。後漢明帝欲置常平倉,公卿議者多以為便。劉般獨對以常平倉外有利民之名,內實侵刻百姓。豪右因緣為奸,小民不能得其平。置之不便。帝乃止。則辦理亦不能無弊矣。然以立法之意言之,究有抑強扶弱之意,非如後世之義倉、社倉,徒使貧民相呴以沫,坐視富人之操縱而不敢問也。《漢書·酷吏·嚴延年傳》,河南府丞義出行蝗蟲,言壽昌為常平倉利百姓,則辦理雖或有弊,究不能謂其無利。凡水運必便於陸,故酈生以“蜀漢之粟,方舟而下”恐動齊。武帝時,山東被河災,所以振之者,亦藉下巴、蜀之粟也。蕭望之議壽昌欲近糴漕關內之谷,築倉治船,費直二萬萬余,有動眾之功,恤小費而昧大計,尤見其不知務矣。

第三節 衣服

秦、漢之世,尚頗重視等威。賈生言:“今民賣僮者,為之繡衣絲履,偏諸緣,內之閑中,是古天子後服,所以廟而不宴者也,而庶人得以衣婢妾。白縠之表,薄紈之裏,以偏諸,美者黼繡,是古天子之服,今富人大賈嘉會召客者以被墻。古者以奉一帝一後而節適,今庶人屋壁得為帝服;倡優下賤,得為後飾,然而天下不屈者,殆未有也?且帝之身自衣皂綈,而富民墻屋被文繡;天子之後以緣其領,庶人孽妾緣其履;此臣所謂舛也夫!百人作之,不能衣一人,欲天下亡寒,不可得也。一人耕之,十人聚而食之,欲天下亡饑,不可得也。饑寒切於民之肌膚,欲其亡為奸邪,不可得也。國已屈矣,盜賊直須時耳。然而獻計者曰:毋動為大耳,夫俗至大不敬也,至亡等也,至冒上也,進計者猶曰無為:可為長大息者此也。”以物力之屈,歸諸奢侈,是矣。然欲以貧富隨貴賤,貴者侈靡自恣,賤者禁不得為,終非人心之所服,富有者終必違法而自恣。封建之世嚴上之心,既已隨時代而俱去,有財即是權勢,吏必與相勾結,不能治,雖有法令,皆成具文矣。此制節謹度之道,所以終至蕩然無存也。

《漢書·景帝紀》:中六年,詔曰:“夫吏者,民之師也。車駕衣服宜稱。吏六百石以上,皆長吏也。亡度者或不吏服,出入閭裏,與民亡異。令長吏二千石車朱兩幡,千石至六百石朱左幡,車騎從者不稱其官衣服,下吏出入閭巷亡吏體者,二千石上其官屬,三輔舉不如法令者,皆上丞相、禦史請之。”史言“先是吏多軍功,軍服尚輕,故為設禁”雲。其欲分別等級如此。成帝永始四年,安帝元初五年之詔,見第六章第二節及第十五章第四節。雖重責貴戚,亦仍以等威制度為言。《三國志·華核傳》核言:“今事多而役繁,民貧而俗奢。百工作無用之器,婦人為綺靡之飾。不勤麻枲,並繡文黼黻。轉相放效,恥獨無有。兵民之家,猶復逐俗。內無儋石之儲,而出有綾綺之服。至於富賈商販之家,重以金銀,奢恣尤甚。天下未平,百姓不贍,宜一生民之原,豐谷帛之業,而棄功於浮華之巧,妨日於侈靡之事;上無尊卑等級之差,下有耗財費力之損。今吏士之家,少無子女。多者三四,少者一二。通令戶有一女,十萬家則十萬人,人織績一歲一束,則十萬束矣。使四疆之內,同心戮力,數年之間,布帛必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