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家事(第6/6頁)

陳獨秀的兩個兒子——陳延年和陳喬年——小時候生活在安徽老家,後被陳獨秀接到上海,但並不在一起生活。陳獨秀安排兩個孩子白天在外做工,晚上寄宿在《新青年》雜志發行所的地板上。兩個孩子的後媽(也是姨媽)高君曼看不下去,向陳獨秀提出讓孩子回家居住。陳說:“你真是婦人之仁,那樣雖是善意,反而容易生出惡果。少年的人生,就應該讓他們自創前程。”

梁漱溟教育子女有獨到之處,其子梁培寬回憶:“從小學到中學,父親從不過問我的考試成績,從沒有向我要過成績單。考大學這樣的大事他也不管不問。我上初一的時候,考試成績一般都是中等,父親也沒提出更高的要求。”“有一年寒假,學校突然通知我補考地理,那時是60分及格,我考了59分。通知單寄來時,父親剛好在旁邊,我就給他看,他看了以後,一個字都沒有說就還給我了,沒有不滿的表示或任何批評。我理解他的意思,不及格是怎麽造成的,你自己清楚,不需要我說,我也說不出來;不及格之後應該怎麽辦,你自己也應該知道,也不需要我多說。”

畫家白蕉一次與妻子吵架,憤而擊碎一煙灰缸。事後不免懊悔,說:“天下無不是的老婆。”

曹聚仁這樣描述他的忘年交吳稚暉:“他個人生活的簡樸,出乎一般人的意料之外。看起來,一件舊的布大褂,領口叉開,一副土老兒樣子。他住的是三等小旅館,坐的四等火車,喝的是小茶館,吃的小飯館,夾著一把紙雨傘,一日步行百裏,70歲了,還會爬上峨眉山頂去。他絕對不坐人力車;有人送他一輛新車,他就用鋸鋸掉了把手,放在房間裏當作椅子坐。”

金城銀行總經理周作民有懼內之名。周有一次在北京家中大宴賓客,來者皆為冠蓋。席間有人知其底細,故意捉弄他,發起叫八大胡同妓女條子伴客,周不便阻止。酒酣時,肉竹並奏,甚囂塵上。周太太聞後大怒,吩咐傭人把電燈總閘拉了,頓時漆黑一片,客人和妓女只好摸黑散去。次日,周作民挨個向客人登門道歉。

謝之光當年是上海畫月份牌的三大名家之一。謝行為放浪,但懼內。某次外遇被老婆偵知,趕去捉奸,謝一見老婆拔腿就跑,其妻眼看著追不上,急中生智,連呼抓強盜,把警察引來。謝被捉拿後,其妻過來笑嘻嘻地對警察說:“他不是真的強盜,我們夫妻吵鬧,故意誣說他的。不過勞煩了你們,真對不起!”

抗戰期間,史學家侯外廬在重慶曾寄居郊外的白鶴林“馮家洋房”,一度與著名學者晏陽初為鄰,住上下樓。晏陽初雖然致力於中國的“鄉村建設運動”,過的卻是全盤西化的日子。侯外廬後來回憶說:“在白鶴林,晏陽初維持著相當高的生活水準。他的家庭雇有兩個滿口京腔的女傭,一個西餐廚師。據其家人說,他在家裏很少說中國話,基本上不吃中國飯。相反,他的中英混血的太太卻肯於說中國話,也肯於吃中國飯。晏陽初剛搬來時,我的孩子們興奮異常,因為晏家也有幾個孩子,他們以為從此有夥伴了。但不久,他們就失望了,因為晏不允許兩家的孩子來往。盡管如此,孩子們之間還是偷偷地建立起友誼,直到晏家搬走,他們還秘密來往了好幾年。是晏陽初不識童子之心嗎?恐怕不是的。晏陽初拒人千裏的態度或非偶然,因為他的生活標準、格調是遠離百姓的。”

馬一浮11歲喪母,19歲喪父,20歲喪妻,未續弦,無子女。唯一的親人是他的大姐,大姐一家一直和他一起生活,大姐生病用藥時,他必親嘗。大姐去世後,馬慟哭不已。熊十力稱其“太過,未能免俗”。馬一浮聽後說:“人的悲傷,是本性的自然流露,談不上什麽過與不過,俗與不俗。”馬後來搬離原住地,以免睹物思人。

曹聚仁說:“我和男女工人(指傭人)都是兄弟叔侄相稱。除了戲台上,我們沒聽過‘老爺、少爺、少奶、太太’的稱呼。因此,我在上海、杭州、贛州……住了那麽久,絕不讓女工們叫我‘少爺、老爺’,同桌吃飯,有如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