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穿戴(第3/6頁)

艾青在常州女師教書時,對學生說:“你們燙頭發,獅子頭一樣,多難看啊!”一次他去理發,刮臉時迷瞪著了,理發師就擅自做主,給他燙了個頭。艾青一覺醒來,木已成舟。第二天去上課,學生哄堂大笑:“艾先生也燙發了,獅子頭一樣,多好看啊!”

1939年春節過後,駱賓基去浙江義烏鄉間訪馮雪峰。馮一身中式打扮,布底棉鞋。衣服不太合體,馮雪峰告訴駱賓基,這是瞿秋白在上海時平時穿的一套衣服,去蘇區前,瞿秋白托魯迅保管。馮經過長征回到上海時,瞿秋白已就義,魯迅便把這身衣服作為烈士遺物轉贈馮雪峰,作為他在上海從事地下活動時的必備衣物。

辛亥革命後,王國維仍留著辮子。一次其夫人給他洗頭時說:“都到這個時候了,還留著這個東西幹什麽?”王說:“正是因為已到這個時候了,還剪它做什麽?”

夏丏尊抗戰期間曾在南屏女中兼課,一年到頭穿一件破舊的粗布長衫。一天,幾個學生找他借這件長衫,說是演戲用。幾天後,學生來還衣服時,用包裹包了兩件長衫,一新一舊。她們對夏丏尊說:我們敬佩先生,無由表達,見先生長衫已破舊,我們全班同學建議為先生添置新衣一件,但縫制需有尺寸,我們又恐明說了為先生所拒絕,所以便假說為了演戲需要。借得長衫後,我們買了布,依照先生舊衣的尺寸制成新衣一件。這件新衣是我們全班學生所縫制,每人都縫了幾針,細行密線,交織著我們全體對先生的敬愛仰慕,聊表心意!請先生一定要笑納,並原諒我們事先對您的隱瞞!夏丏尊一時激動,竟忘了致謝,立刻穿上新衣,挨個到所有教員休息室展示一番。

作家陳學昭在上海愛國女學念書時,自稱是穿得最窮的一個。她冬天只有一件棉襖的罩衣,星期六晚上脫下來洗幹凈,次日早上如果還沒幹,也只能穿到身上。

豐子愷是浙江人,家鄉離海邊四五十裏。他曾撰文說,那裏中產以上的家庭,每人有六套衣服:夏衣、單衣、夾衣、絮襖(木棉的)、小棉襖(薄絲綿)、大棉襖(厚絲綿)。六套衣服逐漸替換,不知不覺之間寒來暑往,循環成歲。

李宗仁當選副總統後,派隨員通過侍從室向蔣介石請示就職典禮時穿什麽衣服,蔣回說應穿西裝大禮服。李聽後有些懷疑,但蔣既然如此答復,也只有照辦,便連夜找上海有名的西服店趕制一套高冠硬領的燕尾服。就職前夕,侍從室又傳出蔣的手諭說,用軍常服。李自然也只有再照辦。及至就職當天,典禮官請正副總統就位時,李宗仁才發現蔣介石並沒穿軍常服,而是長袍馬褂,旁若無人地站在台上。李則一身軍便裝立於蔣的身後,儼若蔣的衛士。

蘇州的絲織品一向很出名。毛嗶嘰、直貢呢等西式衣料面世後,風行一時,一些時髦少男的夾袍夾褂,常用嗶嘰、直貢呢作面,綢緞為裏。另一些老先生則嘆其為美惡倒置:“優美之國貨,只做夾裏,黯然無光之外國貨,卻做面子。無怪乎中國人的面子,都被外國人占去也。”

1921年,北方人王鐵珊出任江蘇省長。到任那天,省內高官們紛紛過江,雲集浦口津浦車站迎接新省長。車到站後,卻不見王的身影。事後才知道王坐的是四等車,已擠在嘈雜的人群中出了站。王進城後,直奔警察廳找廳長報案,稱自己的一條腰帶被小偷竊走。南京城裏一時盛傳省長失帶事。幾天後,這條腰帶被找到,其實還算不上腰帶——就是一條破布。

盧作孚身為民生公司老板,卻不講究衣著,一年到頭穿一身中山裝。他為了節省梳頭時間,一直剃光頭。張群和他開玩笑說:“你的跟班都比你穿得漂亮。”

弘一法師平時穿一件百衲衣,上有224個補丁,都是他親手縫補的。

民國初年,一時流行剪辮子。除了一些本來已剪去辮發的留學生,多數人都感到不適應。在江浙一帶,年輕人盼著以前剃去的頭發趕快長起來,好早點改頭換面;老成一點的人多不願意徹底剪掉辮子,往往留一截,變成了鴨屁股式;農民則多留戀那條長辮子,聽說城裏的警察手持剪刀,在街上替行人剪發,他們便不敢進城了。也有不願剪發者把辮子盤起來塞在帽子裏。總之,一個舊的時代,是不會一夜間便告結束的。

湯壽潛是民初要人,辛亥革命後的第一任浙江都督。他平時一身土布短褂,頭戴箬帽,腳穿蒲鞋,手持一把紙傘,與當地老農無二。後來任交通總長、鐵路局督辦,他都是這身打扮。據說一次湯從松江乘船到上海龍華巡視工程,官艙裏一商人以為這土老杆兒手腳不幹凈,疑心偷了自己的銀插子,一路冷語譏刺,喋喋不休。湯未予理會。及輪船到岸,成千上萬的人夾道歡迎湯督辦,商人一見這場面,頓時嚇傻了,跪地不起。湯則一笑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