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秋聲紫苑 21 驚流言福公謙和珅 秉政務颙琰善藏拙(第5/7頁)



  劉墉仿佛被這意外的事端驚怔了,木呆呆沉著臉不言語,倒吸了一口涼氣才說道:“不久就有旨意的……”他訥訥的又道:“侍堯和四爺猜度的不錯,黑水河大捷,海蘭察和兆惠合兵黑水河,殲敵八萬余人,生擒一萬。我軍死傷七千多。整個西疆已經平靜,濟度帶著紀昀去查勘前線,大霍集占自殺,小霍集占逃往巴達克山,正在遣兵追擊合圍,他只剩了一千多人,已經不成氣候了……”

  這又是一件驚人大事,卻是喜事。眾人一怔,還沒有人說話,劉墉擺手道:“原定台灣的會暫停,吏部的人出去,我和四爺臯陶商量點事,叫你們時再進來。”於是考功司和吏部司官們紛紛退了出去。

  “阿桂和珅十五爺八爺都在承德,皇上去了木蘭秋彌。”劉墉燃煙重重地抽了一口,“現在最要錢的地方不是台灣福建,也不是圓明園。這一條請福四爺見駕務必說明白。”福康安也皺眉,徐徐說道:“勞軍要一大筆,追擊軍隊要一筆,傷號撫恤費不能少的,還有八萬回人俘虜,人吃馬嚼也要錢供應著。崇如兄說的不差——沒事的時候覺得朝廷的錢多得化不完,天下這麽大還缺錢了?出了事竟有些捉襟見肘呢!”李侍堯道:“戰俘造冊,遣散了能省一筆。”劉墉道:“和卓伯克現在活著的很多,怕的是叛服不常,集結起來不得了。”李侍堯道:“那些回族酋長、頭目,可以請旨就地處決。殺了他們!”福康安道:“你要兆惠學年羹堯?你還沒有殺夠?”李侍堯臉一紅沒吱聲。

  福康安見他尷尬,也覺自己出語冒失,轉了口氣道:“臯陶放福建總督先不要忙著去,聽皇上有旨意再說,臯陶還是要帶點銀子再去。勞軍我想是和大人和桂中堂去的,不過點個卯兒發銀子布德就是,要緊的是善後。那地方比中原幾個省都大。又素來聽各自伯克宰桑的話,駐兵常守或者設流官都不是辦法。”他突然眼一亮,又道,“可以乘機請旨,讓紀昀就地料理善後,這也是他一次機會。”

  劉墉似乎還有隱憂,只是沉吟,卻搖了搖頭道:“別的事也沒有了。拜托世兄到承德,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吧。”福康安道:“你道我是灶君王麽?”起身笑著出來,到儀門上命:“帶馬回府吧。”

  福康安的馬隊行進極速,兩天就趕到了承德。先晉見颙琰和颙璇,兩位阿哥在山高水長樓接見了他,說乾隆去了木蘭,昨晚才回來,身子疲累得很,勸福康安明日再遞牌子請見。兩個阿哥都十分客氣,一直送福康安到二院丹墀下,颙琰執手道:“昨個兒還和八哥說起你,咱們大清要再有幾個福康安就好了。你實在是棟梁柱石之材,瞧著比去時瘦了一點,還該多保重。要缺什麽,只管到戒得居。我們日常就在那邊理事兒。”

  “皇上在煙波致爽樓。”八阿哥颙璇笑吟吟的,站在一旁說道,“和珅阿桂都在那邊。皇上召見你,必定問起打箭爐形勢,進藏道路遠近,你要有個數兒。”福康安答應著正向兩個阿哥辭行,蔔孝走過來傳旨,說:“皇上問福康安幾時能到承德?叫奴才過來問問,一到就要叫迸呢!可可兒的福爺就在,我怎麽回旨呢?”颙琰和颙璇都笑了,颙琰道:“那你就過去吧!”這裏福康安才辭出,隨蔔孝徑至煙波致爽樓。出了門,福康安才覺得,原來老陰的天已下起了細雪。

  因為天冷,煙波致爽樓的地龍火墻都生著了火。炭火都從地下墻中過,樓中並不嗅見煙火氣,福康安乍入殿中立時覺得渾身暖融融的如嚴冬乍逢暖春。見乾隆在樓下西殿喝著茶看折子,若有所待,忙趨跑幾步進去,伏地叩頭道:“主子好!身子骨兒康泰……想死奴才了……”

  “哦,是你!”乾隆坐在窗前案旁,聽見請安才見是福康安,臉上立刻綻出笑容,放下折子說道:“朕算著你後日才能來呢!道兒上到處都在下雨,不好走吧?”說著又命:“賜茶,賜座!”一面細細打量福康安,他濃重的壽眉壓得很低,眼神裏像在看久別重逢了的家人子弟,卻都掩在眼瞼後邊,只說道:“你這趟差使不容易,辦得好——只是看去瘦多了。”

  福康安也不時打量乾隆,但覺和陛辭時相去不遠,只是眉宇更加蒼勁,口角旁又增加了幾條細細的皺紋,穿著醬色湖綢夾袍也沒有束腰帶,顯得有點松散隨便。想起颙璇交待的話,忙將打箭爐駐軍情勢約略說了,又道:“糧食可以從四川調,雲貴也能調劑一點。常駐在打箭爐的連驛站在內是一萬七千人,最要緊的是藥材。止血藥、跌打藥和防痢防瘧疾的藥要備足。金川平定,打箭爐、上下瞻對這些地方沒有後顧之憂。只是進藏道路難些。奴才的意思想請旨,那裏再買三千頭駱駝,準備著藏中有事時候用。但聽說已經用了庫銀七千萬,奴才又犯嘀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