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秋聲紫苑 21 驚流言福公謙和珅 秉政務颙琰善藏拙(第4/7頁)



  劉墉果然在吏部,正在考功司聽司官們回事,見福康安進來,笑道:“好啊!找到這裏來啦!李臯陶也要來,安排台灣事務,你來的正好,我們一道商量。”司官們紛紛起身相迎,福康安也就笑著坐了,問道:“台灣這個提督受不受福建巡撫節制,現在是誰?”

  “陸德仁。”一個司官指著桌上台灣府的花名冊道,“原來是跟濟度軍門的,還是國泰在時的保本去了台灣。李大人說這人不成,叫海明過去,或者是李明倫,台灣提督是參將銜,比福建水師低兩級,直歸兵部,不歸福建管,有事咨會巡撫衙門請示行事。”這些名字福康安似知非知,聽著只是點頭,因見他指到柴大紀名字,後頭注的“中平”考語,便點著指頭說道:“這個人我認識,不能重用。現在是參軍?”那司官嚇了一跳忙道:“是個老軍務,有些個做上,帶兵還算有一套,藩臬二司保舉給了個參軍銜,其實還是個遊擊實缺。”福康安道:“你懂得帶兵?帶兵最講究的就是紀律,遵令聽命才是好將!做上,就不是小毛病。你們要呈他晉提督,我就在聖上跟前駁回!”這才對劉墉道,“明天我就走,再來見見你。廖風奇的事我母親說了,還是要劉公看著辦。他是內舅老爺,我最怕管這些事的,又不能不問問,若能呢就胡亂給個差使敷衍一下得了。福建水師的錢和珅不管從哪一項裏出,總之是要換船換炮,這是兵部的正項支出,務必要老兄幫忙。我估算著要一百萬銀子,和珅從園工裏看能擠一點,其余的要戶部出。無論誰出,我不謝私恩,要具折子奏明的。”

  劉墉點頭稱是,說道:“太太的事老太太有話,職缺官守上頭沒有一點富余的,他捐的又是監生,吏部委缺太難為了。和和中堂說了一下,和中堂說到園工采辦上頭,三年之後再保也不遲,這也是補缺官兒巴不到的好差使。”正說著見李侍堯打著傘進院,便站起身來,笑道,“臯陶來了!快進屋來,福四爺也在呢!你雖在軍機處幫辦軍務,這些書信折子打發個書辦來就是,何必親自來呢?”福康安便笑著向李侍堯點頭,道:“我說見過崇如就見你的,你倒來了。要和你合計一下福建水師的官艦火炮更新的事。”

  李侍堯收了雨傘,抱著凍得有點發紅的手拱了拱,自經這番囹圄之災,他也看上去深沉了許多。甩了甩辮梢上的雨水,又彈彈袍角,把一疊書信折片雙手捧給劉墉,說道:“兆惠和海蘭察有個聯名折子,上頭插有紅旗和雞毛,寫明直奏皇上,已經發出去給了十五爺,還有湖廣總督的奏折也發出去了。明天可以到承德。我忖著西線大捷了,也沒敢拆看。這裏頭有紀曉嵐給你和阿桂的信,還有福建巡撫的信是給軍機處的。還有一封夾片是襄陽知府的,也夾在湖廣總督的信封裏。”這才回身笑著對福康安道:“西北大捷要勞軍,戶部至少一下子撥出二百萬銀子,福建水師改建的銀子怕要落空呢!倒是四爺信裏說的,從河南藩庫裏借調十萬,廣州解的海蘭厘金裏提十萬,再從和相手裏借他幾十萬,只怕還靠得住些。”福康安道:“羊毛出在羊身上,養兵沒有銀子不成。我去承德見了和珅再說。”

  他們二人說話,吏部司官們往返沏茶侍候。劉墉只一封一封拆那些信,身子俯得蝦一樣細看,時而微笑,又皺起眉頭,合起頁本,悵然說道:“錢東注歿了……真是不可思議!”

  眾人都大吃一驚,瞪大了眼睛。李侍堯驚呼一聲:“我的天,真的?昨天還有請安折子送到皇上行在呢!”福康安道:“別是弄錯了吧?”

  “這種事誰敢玩笑?”劉墉臉色發白,手也有些顫抖,又低頭看了一眼信,失望地垂下了手,說道,“千真萬確……吃了皇上的賜藥,原本痰喘已經見好,天氣不好才沒有走路。誰知只好了幾日,又突然下痢不止、血湧如泉,尿中也帶血。郎中用三七、續斷加黃蓮,終歸無效……前天晚上歿的。現在湖廣總督正趕往襄樊呢……”他的牙齒下巴有點不聽使喚,說著話,像不勝其寒似的發抖,身上也不住激靈寒噤兒。

  一眾人等木雕泥塑般在屋裏發呆了,一時誰也遞不出話去。福康安皺眉凝思良久,說道:“阿桂和你送的有藥,錢灃用了沒有?這事要不要奏明皇上?”

  “皇上肯定現在已經知道了。”劉墉道,“這是信,另外還會有急牒文書。”李侍堯問道:“這忒蹊蹺——送藥的是誰,都有誰同行?要拿問!”他說罷立即就後悔了,臣子有病乾隆賜藥是常事,拿問誰?問什麽?李侍堯用什麽身份說這話?沒有一條站得住腳!因又道:“我是說要請旨,派太醫去查看一下病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