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月昏五鼓 4 慰良臣乾隆探相府  防倫變天子指婚配(第3/7頁)



  棠兒敏感地看了一眼乾隆,明珠索額圖隆科多訥親都是宰相軍機大臣,不是抄家圈禁便是殺頭,可這和畫兒什麽相幹,又和國泰什麽關聯?她再尋思不出其中緣故來,只好說道:“那就請皇上賞收,皇上福大如天,什麽晦氣都沖解了……”乾隆把畫握在手中,嘆了口氣了說道:“朕看傅恒的病,只能勉盡人事了,萬一有不忍言之事,你要好生保重。兒子們都大了,也都很爭氣,教他們好生做官辦差,朕自然更要照應。你有什麽難處事,叫兒子代奏就是,朕去了……你要保重,侍候病人也要顧自己,不妨疏散一下,到檀柘寺大覺寺放放生,燒燒香什麽的,一來給傅恒消災解厄,二來你也調息作養了身子……”他又叮嚀幾句,才轉身出屋,棠兒送了兩步,突然脫口喊道:

  “皇上!”

  “唔?”乾隆止步轉身,關切地問道:“有什麽事?”

  “噢,是我莽撞,叫得急了,”棠兒的神情顯得有點忸怩,腳尖毗著地偏著身子輕輕擰著地,輕聲道:“……是康兒的婚事,老簡親王喇布家睿親王多羅家先前來說,都是旗下頂尖的貴人、郡主格格,小冤家一個也不中意。他那性子皇上知道,我也拗不過他……”

  乾隆早已回過身來,問道:“傅恒呢?傅恒怎麽說?”棠兒道:“他是無可無不可的,說兒子婚事自有天命,大丈夫何患無妻什麽的這些道理……康兒自己也是個爭強好勝的,那年去揚州救下個女孩子叫鶯兒,兩個人處得好,我瞧這丫頭本分伶俐,人也生得好,可她畢竟是個罪人家屬,配康兒終是不宜,就把鶯兒收到我房裏隔開。誰知這種事竟是隔人隔房不隔心的——”棠兒不好意思地一笑,嘆道,“我沒法子,幹脆給鶯兒開了臉,指給康兒當了姨少奶奶。這都不是大事——前日誠親王家弘暢——就是新襲了郡王的那個,他福晉來說,要進去請老佛爺和那拉娘娘懿旨,配皇上的十五格格和英公主——”她沒有說完,乾隆已經急了,問道:“你怎麽說的?”

  “我說老爺現今病著,正在路上回京。這麽大事體得他來作主。”棠兒說道。乾隆剛舒了一口氣,棠兒又道:“誠王爺福晉是個風風火火脾氣,最是簡捷明爽的。一聽我的話就說‘十五公主你沒見過?那真是——羞花閉月之貌,沉魚落雁之容!’她莞爾一笑即逝,‘——你家一門貴盛,一對玉人天地般配,大爺福靈安是多羅額駙,二爺福隆安是和嘉額駙,死了的上爺不說,福康安是你家千裏駒,又是皇上最愛重的,我去說合,準保人人歡天喜地——正為傅中堂有病,天降下這件喜事,什麽災星都沖了!’”

  至此,乾隆也怔了,聽棠兒接著說道:“這真叫我左右不是,還得裝出滿心高興,說,‘現在沒見著老爺,不知道病情,再者說人家一個金枝玉葉用來沖喜,老佛爺娘娘而上不說心裏也未必情願。等傅恒回來,我約你一道進去說:這才勉強打發她走了,臨走還說‘皇上和傅相是郎舅,最親最近的,又是皇上最得用的。傅州也沒有不答應的理,本來的好一對兒,就沖沖喜也撻捎帶的——官官是舅,在河之舟,苗條是女,群子好求麽!’說完揚長去了。”

  乾隆起初打得呆呆的,及到福晉詠詞,忍俊不禁“撲哧”笑出聲來。略一思量,誠郡王福晉是個好事的婦人,母親也喜歡兜攬撮合這類事情,真的各路說通了,自己反而難以駁回了……一邊想著,已是有了主意,笑道:“你叫那個鶯兒過來,朕接見一下。立時指給康兒作夫人,一天大事煙消雲散。”棠兒一怔之下,頓時恍然大悟,臉上立刻帶了笑容,轉身出了書房,對守在門口的丫頭說了幾句什麽,那丫頭飛也似的進內院傳旨去了。竹叢旁站候的幾個大臣不知出了什麽事,正面面相覷交換目光時,只見兩個丫頭夾侍著一位二十五六歲的少婦款款進了東北角側門,徑由廊下進了書房。福隆安小聲對福康安道:“是鶯兒——她來做什麽?”福康安搖頭道:“不知道。”正說著,見棠兒在門口招手叫“康兒進來”。福康安答應一聲便大步進屋,已見鶯兒跪在書案東側,便挨她身子跪了。

  乾隆仍在仔細打量鶯兒,只見她穿一件蜜合色百褶裙,外套米黃小風毛坎肩,棗花襖滾邊掐金線繡百合花兒,配著一線雪白的裏子,一雙小巧玲瓏的手垂在膝前,刀裁鬢角,一頭烏鴉鴉的濃發綰成一個髻兒垂在腦後,鵝蛋臉羞得緋紅,彎月眉膩脂鼻端端正正,只頰上酒渦處微有幾顆雀斑。通身上下幾乎沒有什麽值錢的首飾,只腰邊月白汗巾子上的纓絡荷包半露著,墜著一枚漢白玉護身符兒,乾隆一眼便看見是自己賜給福康安的。他臉上掠過一絲難以覺察的笑容,看一眼棠兒,見棠兒點頭,便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