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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先進的文明現在正需要外來產物。由於氣候或地質因素,當時科技發展所需要的某些原料,只有在遙遠的地方才能找到,或只有在遙遠的地方才能大量獲取。例如這個時期的典型產物內燃機,靠的便是石油和橡膠。當時絕大多數的石油仍舊來自美國和歐洲(俄國以及產量少得多的羅馬尼亞),可是,中東的油田已成為層出不窮的外交沖突和欺詐的主題。橡膠完全是熱帶產物,歐洲人利用殘暴壓榨的手段,從剛果和亞馬孫雨林區取得,而這種暴虐的行徑正好成為早期反帝國主義運動的抗議目標。不久之後,馬來亞也開始廣植橡膠樹。錫來自亞洲和南美洲。此前許多無關緊要的非鐵金屬,如今已成為高科技所需的鋼合金的必要成分。這類非鐵金屬有些在“已開發”世界隨處可得,尤其是在美國;另一些則不然。新興的電氣和汽車工業亟須一種最古老的金屬——銅。銅的主要蘊藏區以及最終生產者,都是20世紀後期所謂的“第三世界”——智利、秘魯、紮伊爾(Zaire)和贊比亞(Zambia)。當然,對於貴金屬永遠無法滿足的需求始終是存在的。這種需求在本書所論時期將南非轉化成全世界最大的黃金出產地,當然還包括它的鉆石財富。礦業是將帝國主義引入世界各地的主要先鋒,也是最有效的先鋒,因為它們的利潤令人萬分心動,就算專為它修築鐵路支線也是值得的。

除了新技術的需求外,宗主國的大量消耗也為糧食制造了一個迅速擴展的市場。單純就數量而言,這個市場乃是由溫帶的基本糧食所主宰。谷物和肉類已在歐洲殖民者的若幹區域——南北美洲、俄國和澳大利亞——廉價地大量生產。但是它也改變了長久以來(至少在德國)特別被稱為“殖民地貨物”的產品市場,它們已在“已開發”世界的食品雜貨店中銷售,這類產品包括糖、茶、咖啡、可可粉以及其衍生物。隨著快速運輸和保藏方法的改善,如今也可享用到熱帶和副熱帶水果,它們使“香蕉共和國”成為可能。

英國人在19世紀40年代每人平均消耗1.5磅的茶葉,19世紀60年代提高到3.26磅,19世紀90年代更升到5.7磅,這些數字表示19世紀90年代英國每年平均要進口2.24億磅茶葉,而19世紀60年代只需9 800萬磅,19世紀40年代更低至4 000萬磅。不過,當英國人拋棄了他們以前所喝的幾杯咖啡,而灌滿了來自印度和錫蘭(Ceylon)的茶水時,美國人和德國人卻以越來越驚人的分量在進口咖啡——尤其是由拉丁美洲進口。20世紀初期,居住在紐約的家庭每周約需消耗掉一磅咖啡。教友派的飲料和巧克力制造商樂於推出各種不含酒精的點心,其原料多半來自西非和南美。1885年創辦聯合水果公司(United Fruit Company)的波士頓精明商人,在加勒比海地區創立了他們的私人帝國,以供應美國先前認為無足輕重的香蕉。當時的市場首次充分證明了新興廣告業的效能,而充分利用這個市場的肥皂制造商,已將目光轉向非洲的植物油。種植園、領地和農場,是帝國經濟的第二支柱。宗主國的商人和金融業者則是第三支柱。

雖然這些發展創造了大企業的新分支,而這樣的大企業(如石油公司),其贏利是與地球某些特殊部分牢不可分的,不過它們並未改變已經工業化或正在工業化的國家的情況和性質。然而,它們卻改變了世界其他地區的發展,它們將這些地區轉變成一個殖民地和半殖民地的綜合體。這些地方日漸成為一種或兩種農產品的專業生產地。它們把農產品出口到世界市場,而把自身完全寄托在世界市場難以預測的變化上。馬來亞越來越等同於橡膠和錫,巴西是咖啡,智利是硝酸鹽,烏拉圭是肉類,古巴則是糖和雪茄。事實上,除了美國以外,甚至白種人的殖民地在這個階段也無法進行工業化,因為它們也受到這種國際專門分工的限制。這些殖民地可以變得極度繁榮,即使是用歐洲標準來衡量亦然,尤其是當其居民系由自由、好鬥的歐洲移民所組成時,這些居民在選舉產生的議會中一般都具有政治影響力,而他們的民主激進主義可能相當令人害怕,不過原住民通常是被排除在“居民”之外。(事實上,白人的民主政治通常不允許原住民享有他們為吝嗇的白人所贏得的利益,它甚至拒絕承認原住民是一個完整的人。)在帝國的年代,一個想要移民海外的歐洲人,最好是去澳大利亞、新西蘭、阿根廷或烏拉圭。別的地方,包括美國在內,都不是很理想。這些國家都發展出勞工和激進民主政黨,甚至政府,以及搶在歐洲國家之前很久的大規模公共社會福利制度(新西蘭、烏拉圭)。但是,它們的繁榮只是歐洲(基本上也就是英國)工業經濟的補充,工業化對它們沒有好處,至少對與農產品外銷有利害關系的人沒有好處。母國也不會歡迎它們的工業化。不論官方的說法如何,殖民地和非正式屬地的作用只是補充母國的經濟,而非與它們競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