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智第二十八

太平天國後期,楊秀清向洪秀全報告國事的困難,說曾國藩的軍隊已經逼近,洪回答說:“朕奉上帝聖旨,天兄耶穌聖旨,下凡做天下萬國獨一真主,何懼之有?不用爾奏,政事不用爾理,欲出外出,欲在京住,由於爾。朕鐵桶江山,你不扶,有人扶,爾說無兵,朕之天兵,多過於水,何懼曾妖乎?”此後南京被圍,城中絕糧,洪秀全令百姓飲露充饑,說露是天食。

請客送禮是官場通例,或稱“陋規”,曾國藩也曾為此辯護,以為要順利推行政務,就不得不如此。李蒓客也因此抱怨張之洞送他的“禮”太輕,以至於在他有名的日記裏寫道:“午後至陶然亭,張之洞來,我避之。”

慈禧發動戊戌政變,囚禁光緒皇帝,遭到了包括日本在內的全體西方列強的反對,心裏一直憤憤不平,想把光緒徹底廢掉。徐桐、崇綺、啟秀三人想借機“邀寵於太後”,並自比伊尹、周公,擬好的廢帝詔書為榮祿燒毀,榮進宮哭陳慈禧說:“各國都認為皇上是明主,非臣口辯所能解釋。”再三懇請太後不要貿然行事。

張之洞長子落水殞命,張為此痛悼萬分,至於時時涕泣。梁鼎芬寫信勸他說:“憂能傷人,況涕泣乎?”為了替張之洞解憂,梁請康有為等人到總督衙門來陪張之洞談學說禪,“粲花妙論,人人解頤”,“西賓相對,可以釋憂”。

章太炎在上海時,常與孫中山、廖仲愷、蘇曼殊等人來往,以在孫家時為多。章能獨自雇人力車往孫家,而不記自住裏弄地名,故由孫家回來時,必由人陪送。有一次,孫中山派人陪送太炎回家,出了孫家,門口僅有一輛人力車,章坐到車上即令拉車人快跑,陪送者等到另一輛車時,章已不知去向。章之拉車工人在半路上問往哪裏,章說:“家裏。”又問你家在哪裏,章說在馬路上弄堂裏,弄口有一家煙紙店的弄堂。因此他坐在車裏一直在馬路上轉圈子。

蔣光赤常為自己的作品得不到理解發牢騷,他說:“外國作家常得女讀者來信贊賞,但中國女讀者從不曉得寫信給作家。”

大革命後,於右任是主張“汪蔣合作”最力的一個人,故很得蔣介石的重用,當時的國民黨中央黨部簡直是於右任當家。但很快胡漢民就把於趕下台了。於常住上海,不時還去南京。左右勸說:“人家既是不要你,你就不去好了。”於答:“我有我的辦法。”左右說:“你有什麽辦法,就是到頭來嘆一口氣說,又被蔣介石賣了一回。”

胡漢民被蔣介石軟禁七個半月之後,終獲自由,而遺恨不盡,對蔣絕不原諒。他對吳鼎昌說:“我在南京給他當了幾年家,想不到他翻臉不認人,最後耍出這樣的流氓手段!”

林森去世後,風傳吳稚暉將出任國民政府主席,吳對人說:“不可以,不可以,千千萬萬個不可以。我有一個怪癖,每天要到野外曠地上去拉屎,你們想,那成什麽體統,豈有一國元首,會像我那樣的?”蔣介石跟他商議說:“林主席逝世後,國民政府主席不能久缺,是否請吳老先生出任?”吳連忙說:“我這個人的個性,不宜當政府主席!”“為何不適合?”“我這個人最抑制不住自己的性情,當了國民政府主席,就要經常接見外國的外交使節。我看到有些亞非國家的公使、大使,穿著他們本國的服裝,像演戲一樣,會禁不住笑出來的,那樣不免有失國體。所以這差使最好讓更適宜的人去當。”

金嶽霖會忘記自己的姓名。有一次他打電話給陶孟和,他的服務員問“您哪兒”。金忘了,答不出來,說不管它,請陶先生說話就行了。可是服務員說不行。金請求兩三次,還是不行。只好求教於王喜,他的人力車夫,王說:“我不知道。”金說:“你有沒有聽見人說過?”王喜說:“只聽見人家叫金博士。”一個“金”字提醒了金。

魯迅去世的電報到達八道灣後,周作人找宋紫佩同往西三條,通知“魯迅的母親”。老太太悲痛至極,只能說:“老二,以後我全要靠你了。”周作人說:“我苦哉,我苦哉……”老太太很不滿意兒子的不能任事,她後來對俞藻說:“老二實在不會說話,在這種場合,他應該說,大哥不幸去世,今後家裏一切事,理應由我承擔,請母親放心。這樣說既安慰了我,又表明了他的責任。”老太太說:“難道他說苦哉苦哉,就能擺脫他養活我的責任嗎?”

1937年秋,日寇逼近太原,閻錫山率部退到臨汾。有一天決死十總隊的隊長武玉山跑過來報告工作,說他在部隊中建立起軍隊不許擾害老百姓,軍官不許打罵士兵等新辦法。在一旁的董天知(共產黨員)插話說:“好,這是八路軍的辦法。”閻錫山聽了說:“什麽八路軍的,一切辦法都是造化的,誰用就是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