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異第二十三(第2/3頁)

北伐完成,東北易幟,中國實現了形式上的統一。蔣介石根基穩固,開始不買元老們的賬。某日,張靜江約吳稚暉、蔡元培、李石曾等人聊天,對蔣發泄不滿,要求大家向蔣進言。吳稚暉說:蔣先生個性倔犟,自信力極大,大家不宜進言。明知無濟於事而強為之,徒引起無謂反感,實屬不智之舉。吳又說:若說句粗話,蔣先生是個流氓底子出身,今已黃袍加身,一躍而為國府主席,自然目空一切。和昔日流跡上海,為靜江先生送信跑腿時,自不可同日而語。最好大家信任他,由他放手去幹,不必對國事濫出主張。做得好,固然是他分內的事;做得不好,也是他的責任,免得推諉到別人身上。

1954年4月,吳國楨見到剛從台灣來美的胡適,兩人在政治理念上相當一致。談話中,胡適問及台灣政治犯的人數,吳回答說一萬余人。胡適說:“你錯了,我剛回來,我估計超過十萬人。”後來,胡適再度親近蔣介石,回到台灣並撰文為蔣辯護,甚至指責吳國楨的“背叛”。吳國楨只好公布了這段談話。

潘懷素是中國農工民主黨創始人之一。潘同鄧演達交情很深,1930年和鄧演達在上海組織成立中國國民黨臨時行動委員會(中國農工民主黨前身),他們在屋裏開會,季方是在門外站崗放哨的。建國後,季方做了主席,潘懷素是布衣學者之身。有一次潘懷素去找季方,季對潘說:你以後不要再來了。

反右期間,有關方面要龍雲承認跟陳銘樞結成了一個“龍陳聯盟”。如果他能答應下來,保證他的生活待遇一切不變。龍雲當場拒絕,他說:這真成了天大的笑話,國人眾所周知,過去我是雲南的土皇帝、土軍閥,而陳銘樞做過國民黨廣東省政府主席,代理過偽行政院院長,算是蔣介石的嫡系。將我們兩個風馬牛地捏在一起,這個事怎麽能行呢?

溥儀被改造後,政府組織他和其他戰犯去東北參觀,他們到一戶農家,主人劉大娘不知他們是何人,憶苦思甜,控訴在偽滿洲國時代的悲慘生活,由蔬菜又談到從前吃糠咽菜的時代。劉氏拉開一只甕蓋,讓溥儀看裏面大米。其子笑她:“大米有什麽可看的?”她說:“現在沒什麽可看的,可是你在康德那年頭看見過幾回?”溥儀受不了,起立低頭對劉氏說:“您說的那個康德,就是偽滿的漢奸皇帝溥儀,就是我。我向您請罪。”同去的幾個偽大臣將官也站了起來:“我是那個抓勞工的偽勤務部大臣……”“我是搞糧谷出荷的興農部大臣……”“我是給鬼子抓國兵的偽軍區司令……”劉氏呆住了,最後擦著眼淚說:“事情都過去了,不用再說了吧!只要你們肯學好,聽毛主席的話,做個正經人就行了!”

1962年,陳虞孫率上海評彈團赴港演出,歸來後,各方請他作報告者頻繁。一次他與眾人開會,中間他去聽了一個電話,回到會議桌上,拂然不悅,厲聲說:“我就是想不通,一定要講香港怎麽怎麽不好……”真情流露一刹,而上台講演仍大罵香港。

20世紀60年代初,郭世英、張鶴慈和曹天宇等年輕人敏於思考,他們對時代社會感到痛苦、無能為力又想做點什麽。他們的傾向受到父輩和公安機關的嚴密注視。郭世英的父親郭沫若曾跟翦伯贊談論孩子們的思想,並把年輕人的文字給翦看,問翦感想。翦反問郭沫若。郭答:“有些像我們年輕時。”翦伯贊說:“可惜時代不一樣了。現在這一套不行了。”

“文革”中,吳晗和廖沫沙因被揪鬥而關進一間房子,吳不時嘆氣,廖沫沙想開玩笑為他消愁,說:“我們兩個成了名角,假如我們不來。這場戲就唱不成了。”吳苦笑:“我們唱的是什麽戲呀?”廖想吳晗是北京副市長,相當於古代的地方官,聯想起陶淵明,說:“這出戲就叫《五鬥米折腰》啊!”

章士釗寫完《柳文指要》,交給中華書局,書中有很多提法在當時獨具一格,有些犯忌的,可又因章是中央文史館館長,中華書局不敢擅自決定,請示中共中央宣傳部,負責宣傳的康生說:“我們紙張那麽緊張,出他這部書幹什麽?不給他出。”於是中華書局把書稿退了回去。1969年,章把書稿寄給毛澤東,毛除了自己讀一遍外(而且表示要再讀),還轉給劉少奇、周恩來、鄧小平、彭真等人看,並讓康生認真閱讀並提出修改意見,然後,由作者修改出版。康生於是指示中華書局積極出版這部書。

任繼愈在“文革”中曾請求回幹校勞動。他開始背糞筐時覺得不好意思,撿糞只撿牲口糞,一次碰到一堆人糞,撿不撿?他在糞邊徘徊了一陣,這時,他想到毛主席這樣一段教導:“最幹凈的還是工人農民,盡管他們手是黑的,腳上有牛屎,還是比資產階級和小資產階級知識分子都幹凈。”毛主席的教導使他豁然開朗:原來不是糞臟,而是自己的思想臟。他寫了一首詩表達自己改造世界觀的決心:“關山千重從頭越,貧下中農是吾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