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異第二十三

康有為未捷前,上萬言書,大談時政,又著《偽經考》以驚鄙儒。一時王公大人群震其名,以為宣尼復生,遂呼為康聖人。禮闈既捷,聲名愈大,虛聲所播,光緒皇帝亦頗聞之,將為不次之擢。翁同和竊窺上意,就力保康有為,說是“其才勝臣十倍”。又怕他日或有越規,乃加“人之心術,能否初終異轍,臣亦未敢深知”等語,以為如此言語,可以不至受過矣。

八國聯軍攻占北京後,對沒有來得及逃跑的王公大臣公開淩辱,如肅親王善耆、禦史陳壁等人,被迫去挑大糞、運石頭,當時國內外報紙爭相報道,蔚為奇觀。懷塔布當時官居禮部尚書,是慈禧太後的姻親,被用來拉車。一個洋鬼子坐在車上,手拉韁繩,不時用手中鞭子抽打他的脊背,啪啪作響,懷尚書回頭笑說:“老爺子別打了。這條路小人一天跑幾趟,不會拉錯地方的。”

《辛醜條約》後,清廷下“罪己詔”,始施改革,幾乎盡行康梁當年新法。而改革非但沒有制止特權,反而擴大了特權,特權的擴大又導致腐敗的加深。孫中山當時就說:“單單是引進鐵路或歐洲物質文明的任何這類措施,由於它們打開了新的敲詐勒索、貪汙盜竊的門路,反而會使事情更壞。”

良弼留學東京士官學校,親見革命風潮之烈,歸而語滿人大佬說:“不用害怕,這些人每月給他們數萬金銀,賞一頂戴,他們就會閉口了。”後來的袁世凱也是對付人事裏手,慣技就是以錢鋪路,黃遠庸說袁世凱是良弼的徒弟。黃的車夫與一車夫當街吵架,站崗巡警雲:“得了,得了,知道嗎?現在是共和時代,大家對付著罷了。”黃以為對付之思想亦是專制教育之體現,說這位巡警是袁世凱的徒弟。

袁世凱做總統後,極為提倡尊孔,他說“孔子之道,亙古常新”,“如布帛菽粟之不可離”。1913年起,他連續發布了尊孔讀經的命令和條例,通令全國恢復祭孔。1914年9月,他率文武百官,到文廟祀孔;12月,到天壇祭天。

嚴復年輕時對清政府的昏庸顢頇大為憂慮,常對人說:“不三十年,藩屬且盡,繯我如老牸牛耳。”中法戰爭後,嚴復更不相信洋務派的“新政”設施能夠“富國自強”,對洋務運動非常不滿。李鴻章“患其激烈,不之近也”。從此,一直不受重用。直到清政府快要覆亡時,為了籠絡社會名人,1909年,清廷賜給嚴復文科進士出身;1910年,海軍部特授他協都統,又征為資政院議員;1911年,授海軍一等參謀官。嚴復長子嚴璩也升到二品銜的高官。一家與清廷的關系密切起來,他對革命持否定態度。辛亥革命以後,他懷念清王朝,常常發表言論,詆毀革命,認為中國人的“識度不適於共和”。

1915年,袁世凱推行帝制後,徐世昌要求辭職。當袁勸他贊助時,他說:“舉大事不可不稍留回旋余地,若使親厚悉入局中,萬一事機不順,無人以局外人資格發言為謀轉圜矣,某當此時而求去,非為自身計也。”隨即退居河南輝縣水竹村。袁世凱稱帝後,封他為“嵩山四友”之一,特許不稱臣,不跪拜。

康梁革命失敗後,康有為日益保守。從政治革命到君主立憲,又退到保皇,到要求定孔教為國教,到墨西哥、印度等地考察後,他自承:“吾自遊墨而不敢言民主共和,自遊印度而不敢言革命自立焉。”

1923年7月,孫中山就因尋求美國支持不得,而向《紐約時報》記者表達了他強烈的不滿。同年12月,孫中山更因要截留廣東海關關余,又遭遇英、美、法、日、意、葡等國派軍艦赴廣州向他示威。他終於憤然宣布:“我們已不依賴西方,我們將聯合俄國。”

1923年,王造時在《清華周刊》發表文章說:“對於講學問的梁任公先生,我是十二萬分的欽佩;對於談政治的梁任公先生,我是十二萬分的懷疑。”以此為國民黨辯護。十年之後,王同樣激烈地批評國民黨,朋友說他自相矛盾,王反問:“是我變了呢?還是國民黨變了呢?”

孫中山應邀北上,但到天津後,奉系、皖系跟他的合作就破裂了。張作霖在宴會上說:“我是捧人的,我今天能捧姓段的,就可捧姓孫的。唯我只反對共產,如共產實行,則雖流血所不辭。”

胡漢民曾對張學良說,當年在總理面前是兩個人,一個是汪精衛,一個是他。總理總是派汪精衛到外面去辦外交,幹這些事都得說假話呀,不能說真話。因此,汪精衛習慣了,他跟誰都說假話,而胡漢民是辦內務的,得說實話,他在總理面前什麽都說,結果得罪了總理。

1927年,井岡山的邊區特委開會時,每一個與會者的胸前都必須掛一個紅布條,寫上各人的出身。陳正人讀過兩年師範,未讀完初中,在這些大老粗中間,他算是知識分子了。開會選舉,他當選為特委書記時,有人說:“不行,不行,共產黨是無產階級的黨,一個知識分子怎麽能當書記?!重選,重選……”結果在印刷廠當過學徒的譚震林當書記,陳為譚的部下,書記的事情卻都是陳正人來做。近四十年後,陳正人在“文革”的“牛棚”裏,想起這件往事,感嘆說:“我們黨在幼年的時候,就很厲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