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見第十三(第2/5頁)

1918年4月,新民會成立不久,會員中一些有抱負的青年,積極組織到法國勤工儉學。毛澤東為此進行了多方面的活動,但在起程前幾天,他告訴大家:他決定不去法國。毛在給周世釗的一封信中,對此解釋說:“我覺得實在沒有‘必要在什麽地方’的理,‘出洋’兩個字,在好些人只是一種‘迷’。中國出過洋的總不下幾萬乃至幾十萬,好的實在很少。多數呢?仍舊是糊塗,仍舊是‘莫名其妙’,這便是一個具體的證據。我曾以此問過胡適之和黎邵西兩位,他們都以我的意見為然,胡適之並且作過一篇《非留學篇》。”

1919年初,王光祈懷疑英美的資本主義制度“究竟與大多數人的幸福有無關系”?他對朋友說,這些國家“造成一種世界無敵的財閥,一般平民生活於這種財閥之下,與我們生活於軍閥之下同是一樣痛苦”。他理想的社會:“是宜在個人自由主義之下,為一種互助的、自由的、快樂的結合。”

馮至聽魯迅講課,感到魯迅對歷史人物的評價跟傳統的說法很不同。如談到秦始皇,魯迅說:“許多史書對人物的評價是靠不住的。歷代王朝,統治時間長的,評論者都是本朝的人,對他們本朝的皇帝多半是歌功頌德;統治時間短的,那朝代的皇帝就很容易被貶為‘暴君’,因為評論者是另一個朝代的人了。秦始皇在歷史上有貢獻,但是吃了秦朝年代太短的虧。”談到曹操時,他說:“曹操被《三國演義》糟蹋得不成樣子。且不說他在政治改革方面有不少的建樹,就是他的為人,也不是小說和戲曲中歪曲的那樣。像禰衡那樣狂妄的人,我若是曹操,早就把他殺掉了。”

孫中山曾說:“我向英國和美國求救,他們站在河岸上嘲笑我,這時候漂來俄國這根稻草,因為要淹死了,所以抓住它。美國和英國在岸上大喊,千萬不要抓住那根稻草。”

1923年,孫中山派了一個“最能幹”的人率領“孫逸仙博士代表團”赴俄考察。這個最能幹的人蔣介石考察歸來,不僅撰寫報告給孫中山和國民黨中常委,如實呈述蘇俄的“主義與事實”有別,要求孫中山和國民黨警惕蘇俄的目的和野心,而且還專門寫信給傾心蘇俄的廖仲愷,敦勸說:“以弟觀察,俄黨殊無誠意可言。即對兄言俄人只有三分可信者,亦以兄過信俄人而不能盡掃兄之興趣之言也……其對中國之政策專在滿、蒙、回、藏諸部皆為其蘇維埃之一,而對中國本部未始無染指之意,凡事不能自立而專求於人而能成者,絕無此道……所謂英、俄、法、美、日者,以弟視之,其利於本國而損害他國之心,則五十步與百步之分耳。”

蔣廷黻對軍閥不滿,問丁文江:“這些人搞政治會產生什麽好結果?”丁文江責備他說:“廷黻,你不懂軍人。你沒有資格責備他們,我了解他們,他們很多是我的朋友。我可以告訴你,如果他們中任何一個有你那樣的教育程度,他們一定可以,而且絕對可以比你對國家有貢獻。”

張國燾曾和陳獨秀為黨務爭吵。一次,陳獨秀氣憤地對張國燾說:“你為何向馬林提出勞動組合書記部的計劃和預算,對於工作人員還規定薪給,這等於雇用革命。中國革命一切要我們自己負責的,所有黨員都應無報酬地為黨服務,這是我們所要堅持的立場。”張國燾冷笑說:“我看你雖然不贊成無政府主義,卻脫不了無政府主義的影響。”陳獨秀更生氣了:“我怎樣是無政府主義者?”

丁文江主張直接幹預、改良政治制度。他說:“我們中國政治的混亂,不是因為國民程度幼稚,不是因為政客官僚腐敗,不是因為武人軍閥專橫——是因為‘少數人’沒有責任心而且沒有負責能力。”胡適支持丁文江,打破了不談政治的誓言,“我實在忍不住了”,他在北大作“好人政府主義”演講:“好人不出頭,壞人背了世界走。”

1923年,蔣百裏與龔浩回北京。途經徐州,蔣忽然若有所感:“將來有這麽一天,我們對日作戰,津浦、京漢兩路必被日軍占領。我們國防應以三陽為據點,即洛陽、襄陽、衡陽。”龔聽了這個神話般的怪論,覺得蔣太敏感,自忖“將來中日兩國開戰,無論怎樣,我們的半壁江山不會淪於敵手”。

顧維鈞以為中國的事情難辦,尤其外交難辦。內政的對象是人民,外交的對象是與國。在內政上有時可以開大價錢,可以開空頭支票,反正人民無知無力,對你也莫可如何。至於外交,那就得貨真價實,不能假一點,不能要大價錢,否則就會自討沒趣,自食其果。他曾說:“中國的外交,從巴黎和會以來,我經手的就很多。所犯的毛病,就是大家亂要價錢,不願意吃明虧,結果吃暗虧;不願意吃小虧,結果吃大虧。”在某些外交事件中,群眾情緒激昂,喊出了“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口號。顧維鈞對這一點最有反感。他說:“一個民族,一個國家,是子孫萬代的事。我們這一代的人,只能當這一代人的家,哪裏能當子孫萬代的家?個人還可以‘玉碎’,一個民族,是‘玉碎’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