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聞道浮生戲一場(第6/9頁)

我說:“那我得勞動您。”

“放心吧,沒事沒事,下禮拜來啊,下禮拜我給你說這念白,念白戲,來啊。”

我說這要說什麽念白戲啊,趕緊去了。等人都走了,他讓我坐著,人家學戲都站著,我得坐著,我就這麽特殊。提這官話,就告訴我誰的念白有什麽毛病,誰誰誰怎麽回事,全給數落到了:

“行了,咱們就一字字兒念吧,教點正經的,《雙獅圖》(《舉鼎觀畫》)。”

我學得快呀,三四次我就會了,挺高興的。

王:這戲現在也看不見了。

劉:也不大上了,也不叫座兒。完了之後又過了差不多一年,又把我叫過去了,說別走,我想不定怎麽回事呢,等人都走了:

“我給你說出戲吧,你這唱啊比不會還不會呢!”

這回我就不客氣了:“給我說什麽戲呢?”

“《探母回令》。”

我說:“《探母回令》我都唱一百回了。”

他說:“咱們就先念一段兒。”

問我這是怎麽回事那是怎麽回事兒,要按他的要求,我就是“比不會還不會”,尺寸怎麽著,誰快誰慢,怎麽把這鑼鼓叫起來,身上是什麽身段,怎麽來怎麽走……我就是比不會還不會。

王:要是從票友的角度說那些或者是不往心裏去或者是根本不知道。

劉:根本不知道,以為自個兒會呢,以為唱得還不錯呢!讓他這麽一講啊,一點兒也不假,比不會還不會。這回進步啦,知道唱戲跟鑼鼓是什麽關系,一出戲怎麽安排,什麽快什麽慢,我都自動懂好些事了,比如這招是[二六],我就先得問問,前頭是什麽後頭是什麽,有時候是[快二六],有時候是[慢二六],這是怎麽回事兒,我就懂得怎麽安排唱腔了,為什麽關公的[二六]跟別人不一樣,關公是七個字的[二六]按十個字兒唱,板不一樣,就都明白了。

定(問王):你知道嗎?

王:不知道。

劉:這回又過了好像不到仨月吧:“怎麽樣,我給你說說戲吧。”

定:這回又是什麽比不會還不會啦?

劉:說:“這回給你說說台步,你這台步啊比不會還不會。”(眾笑)台步忌諱什麽?有大步不行,趨著不行,反正這些毛病吧,都得說清楚了,這都不能要:

“我‘走’你瞧瞧啊。”

練一個禮拜,就按他的練,那時候短不了上台,人家拉我唱戲,沒法子,面子事兒。下回去了他急了:“怎麽回事兒?”沒等到他吃點心呢,學生都在那兒呢,他就讓我“走”了,他著急呀,想看看我“走”,我這一“走”之後,由這頭“走”那頭,那麽點地兒,說:“哎那誰,咱們那麻花買來沒買來?”不提了,沒法提了,他就喝那粥,別說我那個一點不行吧,沒法說了那是,等著他吃完粥,等著教完了戲,我就等著吧:“不行啊,一點沒有啊。”

王:演了那麽多回一點兒沒有?

劉:“一點兒沒有,比不會還不會。這怎麽行呢?”我是沒學過。由頭兒來吧,給我練這子午相。

定:什麽叫子午相?

劉:子午相就是子是靜,子是陰,午是陽啊,一動一靜吧,子午相是動靜相宜。完了什麽叫雲手,再完了走台步,起霸,真是好好學啊,打那兒我才知道身段是怎麽回事兒,他這一套跟錢金福的是一套。

定:是不是就是那天您給我講的傀儡戲的那些?

劉:不是,那是個總的原則。但是動作啊,要身上有勁,怎麽個原則呢,要練基本功。(起身表演):練子午相啊,得站到那兒,那是南,沖西南站,站好了是丁字步,咱們是正丁,旦角是反丁,兩手對著胯,對好了胯,然後松這個腳,腰可是不許動,手就不許動了,松這個腳,上身轉過來,手不許動,轉過來,在這邊是這樣,我跟您(對王)是對著,這樣,這是南,這是西,原來是這麽站著,然後我這麽站,然後松這腳,轉上身,手不許動,兩眼往前瞧……

定(王跟著比畫,對王):你別跟著起哄。

劉(繼續):就這樣您瞧啊,這回這手啊這麽一轉你看,這手在前邊吧,這手在後頭點兒吧?

王:對。

劉:這算前手,這算後手,為什麽呢?這一轉我轉過來,這是後面的方向。我這手落下來在腿前邊,這手一落呢在腿後邊,所以這是前手,這倒是後手,這是最基本的一項,你在這面看,好像我是靜止的,你要側面看呢,好像我在動呢,動中有靜啊,腰在這兒動,手在這兒動,哪兒都沒動,就是腰轉過來了,腳尖抓著地使勁,眼睛往前瞧,這不就跟傀儡一樣麽,腰就是一根棍兒。跟這人物有關系,假如我年輕的,重點放在前腳,老頭呢,重心放在後腳。病就更厲害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