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聞道浮生戲一場(第5/9頁)

“我師傅是紹老師。”

“噢,那你不說,那是我師弟呀。”

老譚在上海請教過孫春恒注151啊,這紹先生是孫春恒的徒弟,這一字為師啊,請教過孫春恒呢,他就說孫春恒是他先生,那紹先生呢,就說是他師弟:“有不會的,上我家問我去啊”,哎喲,後台都轟動了。“不會的上我家問我去啊”,這是譚鑫培說的呀,他也不敢去,可是呢,他就跟譚五他們都比較熟了,見面都很客氣。

我先生在雙慶社那個班裏頭的時候,有一天王又宸那跟包的就過來了,說:“王先生散戲您別走,我們老板呢,跟您說點兒事。”我先生就不走了,在那兒等著,等到人都走光了,他上那小屋去。王又宸管我先生叫三弟,說三弟,咱們今兒個去吃個便飯去,雇個車,上飯館裏頭,小屋裏頭,酒,吃幾個菜,吃。沒吃多少,我那先生特別誠實,說:

“你幹什麽,這怎麽回事兒這是?”

王又宸說:“我跟你說,你瞧我今兒個在戲界還有點名氣沒有?”

我先生說:“這了不得,好家夥,多出名啊,王又宸、尚小雲,這不得了這個,譚老板的姑爺。”

王又宸說:“對呀,我名是不小啊,可有一樣,我不會什麽呀,我瞞不了你呀,我能瞞得了你嗎?內行一看就知道我有什麽本事了,今兒個我得學戲,我還得學點武的,我找人也只能找三弟你,別人我也不信,今兒沒說的,我請三弟給我說戲。打明兒起您上我家,我跟您學。”

我先生說:“我這兒哪兒教得了,我這兒……”

“您甭客氣,咱們明兒見,明兒到我舍下,您得給我說戲。”

當然他們這關系就很知己了。我這先生跟王榮卿家、楊小樓家關系都沒得說,更甭說余叔巖了,連吃帶喝一塊逛窯子,什麽都幹,沒的說那是,這他就也算自己人了。

我這先生呢,他上王又宸那兒去,關系就更近了。(王又宸)一上來:“王先生,咱們先說一個急用的東西,《法門寺》。”他不會《法門寺》。這也難怪,原來《法門寺》是大老板的戲,多少年沒人唱,是王鳳卿在民初的時候把這出戲剜出來的,打這兒起這《法門寺》就時興了。

王:這《法門寺》遠的不說,在道光的時候就已經看到有這個劇目了。

劉:有啊,有這個劇目,可是後來沒人唱。大老板唱了以後,他是唱劉謹的不是?當然他也唱趙廉了,後來這出戲就沒人唱。

定:為什麽沒人唱?

劉:不知道,也許是人多還是怎麽回事,就沒人唱了,也沒什麽意思了。王鳳卿挖老戲,說咱們唱《法門寺》吧,一唱火了,後來都唱《法門寺》。王又宸不會,我這先生開蒙就給他說這個《法門寺》。一唱,有那麽一場應該拿馬鞭出來不是?他沒拿,後邊劉公道沒法上馬了,王榮山在後邊一看就完了。打這兒之後,後台一看是王又宸唱,就不拿馬鞭,成了“王派”了。好角兒錯了,它也成規矩了。

後頭接著學什麽東西呢,學《南陽關》,學《戰太平》,學《定軍山》,學《珠簾寨》,給他拉(琴),給他打把子什麽的。後來這《定軍山》是始終不敢露了,就唱《南陽關》。第一回唱《南陽關》是在廣德樓,侯喜瑞給配宇文成都,郝壽臣的伍保,那時候我都去了。“槍下場”是不敢耍,打下去之後紮上靠挺好看的。完了《戰太平》,《戰太平》唱雙出,後頭再加一出。《珠簾寨》是沒露過,《定軍山》是不敢露。他跟我那先生呢,關系就這麽密切,特別的密切。我那個先生,楊小樓班上也有他,余叔巖班上也有他。在余叔巖班上他不唱戲,有時在頭一出唱唱,後頭根本不唱。梅蘭芳班上也有他,尚小雲班裏頭也有他,在那兒坐坐,拿了“份兒”就走。後來袁世海說:“你這先生怎麽光拿錢不唱戲,怎麽回事兒?沒看他唱過戲,要緊的時候他唱一唱。” 他後來就教戲曲學校。

3.我跟王榮山學戲

劉:我因為跟王榮山熟,我到協和醫學院之後就到他家串門兒去,他拉胡琴說唱一唱,我就唱一段,就是玩兒去,挺好的。我在他那兒唱了一年,他說:“跟你說個事兒。”他出去教戲去,晚上夜裏回來吃飯,五六點鐘才起,抽大煙哪,他說:“找你有點事兒。”我說:“是不是要找我借錢呢(笑)?”我們有點交情嘛。等人都走了,我說:

“您有什麽事兒,要用什麽東西嗎?”

他說:“不是,我給你說說戲。”

我說:“我不勞動您,我哪兒敢勞動您?”

他說:“你這念白啊,比不會還不會呢,一點兒沒有哇,這哪兒成呢,不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