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生行腳的常態 樂崇輝、劉玉梅口述(第6/12頁)

定:您講的就是國語吧?

劉:我講的就是國語。我中風過兩次。所以講話講不清楚,我沒有生病以前,講話還比較清楚一點,現在我就慢一點,一直咬字咬清楚一點,讓人家聽清楚一點。

定:我覺得已經非常清楚了。

2.台灣的同仁堂

定:咱們說說您自己。您出生以後是像那些樂家子弟,沒有參與過藥的經營呢,還是也參與了經營和生產?

樂:藥學也懂啊。因為藥房就在大宅院啊,隔壁有一個門,過去以後就是藥房。我常常過去玩,做藥什麽,一看就都懂了嘛。所以藥方我才帶出來,這個藥方不錯啊,做藥啊吃了就好,真是管事兒啊,中國人還是習慣這個。西藥是快,馬上給你壓住了,沒有根本治療。

定:就是說藥方您還是帶來了?

樂:帶來了。

劉:他這樣講,這個家族,這個家族的藥方,是我們的命根,我們逃出來就是怕當初不出來,同仁堂就沒有啦。

覺心妻(問劉):怎麽會帶著藥方?

樂:他都隨身帶著。他奶媽告訴他共產黨來了要鬥爭的,他嚇死了,藥方就都帶著,出去也帶在身上。所以他走了,就一起帶出來了。

定:也就是說您到這兒來了以後,還是一直有一個想法,就是把樂家重新振興起來?

樂:對對。

定:同仁堂到了台灣立刻就開起來了對不對?

樂:到台灣我嫂子,五嫂啊,她到台灣開同仁堂,我後來就到同仁堂了,我在那兒做會計,一直跟著嫂子,幫著她弄藥。我有配方嘛,懂這個藥啊,所以後來我對藥就有點興趣,她那時候是住在六橋通,整個就是日本的榻榻米。注55本來我來的時候逃難嘛,什麽都沒有嘛,所以那時候很苦,苦了一段時候。

定:您就跟五嫂一起在同仁堂經營?

樂:我怎麽經營?她是經營者嘛。

定:那您做什麽?

樂:幫她管賬啊,賣藥啊。

定:也一直是在同仁堂裏,沒從事別的職業?

樂:沒有。注56

定:我聽說你們那個五嫂她特別能幹。

劉:能幹,會做人。我們結婚的時候,都是我們這個五嫂,她主婚的,一切都是她籌辦的。她那時候叫我小三三,就和我的婆婆差不多的年齡,在家裏我沒有侍候過人家,都是人家侍候我,我過來要侍候嫂子,又不是婆婆,那就乖乖地侍候人家。她要回家,我們要扶著她上車子,那時候我也不懂這個的規矩,人家教我。

我還沒有小孩子的時候,一到星期天一定要到店裏,我們女人一定要到店裏幫忙做藥。

定:做金箔吧?

劉:做金箔,還有揉那個藥丸。我都做過的。還有吊蠟丸,白鳳丸啊什麽,裏面是藥,外面是一層蠟。我們當初都是要學的。我們做藥都是在樓上,樓下就很熱鬧了,都是家裏的夥計啊,就是稀裏嘩啦開玩笑什麽的,一聽到她從樓上下去的腳步,叮咚叮咚下去,馬上就肅靜了。(樂笑)我們在樓上做藥,那時候有一個奶媽,還有一個阿春,我們幾個人要挑藥,要做藥,一聽到她“咚咚咚咚”上來,我們也不敢講話了,好好挑藥去吧,就是這個樣子。很厲害。

這個嫂子很能幹,很會照顧我們,我們吃飯的時候,好的菜先給我:“這是給小三三吃”,照顧我。我們要生小孩子,時間差不多了,她會給我們安排好,會帶著我去買布,縫小孩子的衣服麽,那時候沒有像現在那麽多都買現成的。有了小孩子以後呢,嫂子就會講,我們過年都要在店裏過年,大家一起孩子們都帶著。很熱鬧的。他們小孩子過去在店裏都很熱鬧。

覺心:甘草都拿來偷吃,偷吃一些中藥材(笑)。

定:五嫂他們有後人嗎?

樂:她有個兒子,在美國。

定:在美國他還想要復興這個藥店嗎?

樂:沒有。

定:樂家每一代起來好像都是靠女人,女人特別能幹是吧?

覺心:樂家好多是靠女人。

劉:不是,女人最可憐,最辛苦。我們這個(兒媳)現在也開始辛苦了。

他出來以後呢,不敢向外面宣揚說我們是同仁堂的後裔,怕遭到什麽意外的事情。我們都是不給人家講。有一次,就是開放以後呢,他的學生有跟著台灣的團體去旅遊的,到同仁堂去,大概是給藥膳給他們吃,吃了以後還告訴你營養怎麽樣,櫃台的先生就告訴我們這個學生,告訴他有一支同仁堂的人現在在台灣,隱名埋姓。說了那以後呢,這個學生回來就問他,就說老師,我前幾天從北京回來,有這麽一回事,你是不是同仁堂的人?他就笑了。他的學生才知道,噢,原來你是同仁堂的後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