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殖民擴張與戰爭

這一章本該為你講述最近50年中的政治改革的信息,但實際上它包含的是幾點說明和幾分歉意

如果早知寫一部世界歷史如此困難,我就不會貿然接受這項工作。當然,任何人如果足夠勤奮,有足夠的毅力,樂意花上五六年時間泡在圖書館的舊書堆裏面,他都能編出一部記載每個國家,每個世紀發生的重大事件,但這不是我出本書的宗旨。出版商希望出版一部富於節奏感的書——一個精神抖擻跳躍的而不是蝸牛般的緩慢爬行的歷史書。現在,當這本書即將完成時,我發現有些章節生動流暢,有些章節卻好像在久已遺忘的年代的荒涼沙漠中蹣跚跋涉,時而毫無進展,時而過分沉溺於富有動感和浪漫色彩的爵士樂中。我並不喜歡這樣。建議將整部手稿毀掉,從頭再寫過,但出版商並不同意這樣做。

還有解決難題的第二個方法,我將打出的手稿帶給幾位樂於助人的朋友,請他們閱讀之後,幫忙提出寶貴意見。可這個方法同樣令人失望,因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偏見、喜好與至愛。他們都想知道,為什麽我沒有提及他們最喜歡的國家、最崇敬的政治領袖、甚至他們最喜歡的罪犯。對其中的某些人來說,拿破侖和成吉思汗是應該受到最高評價,而在我看來,兩者遠不如喬治·華盛頓、居斯塔夫·瓦薩、漢謨拉比、林肯及其他的許多人。我解釋說我已經盡最大的努力保持對拿破侖的公正性,由於篇幅有限,我只能用短短的幾段進行描寫。至於成吉思汗,我只承認他在大規模屠殺方面表現出來非凡的能力,因此我不打算為他費更多的筆墨。

“到目前為止你寫得很好,”另一個批評家說道,“但是你為什麽沒有提及清教徒?我們正在慶祝清教徒抵達普利茅斯300周年。他們應該占有更多的版面。”我的回答是,如果我寫的是一部美國史,那麽我一定會用前十二章的一半篇幅來介紹清教徒。可這本書是一部“人類的歷史”,而清教徒登陸普利茅斯的事情,直到好幾個世紀以後才具有深遠的國際意義。再說,美利堅合眾國最初是由13個州共同組建的;並且,美國頭20年歷史中出現的傑出人物大多來自弗吉尼亞、賓夕法尼亞、尼維斯島,而不是馬薩諸塞。因此,用一頁的篇幅和一幅地圖來講述清教徒的故事,已經足夠了。

隨後,史前學家站出來了。他們以恐龍的名義質問我,這是史前期專家的質問:為什麽沒有給神奇的科洛馬努人進行更多的描述?因為早在10萬年前,他們就已經創造了相當高級的文明了。

是的,為什麽沒有描寫他們呢?原因很簡單。我並不像某些最著名的人類學家那樣對早期人類的成就那麽有興趣。盧梭和一些18世紀的哲學家創出“高貴的野蠻人”一詞,他們構想了這麽一群生活在創世之初的幸福境界中的人類。我們的現代科學家把這些誤為我們的祖父輩所喜愛的“高貴的野蠻人”扔掉了,並開始對法蘭西谷地的“優秀的野蠻人”頂禮膜拜。他們在3.5萬年前結束了矮眉毛、低等的尼安德特人和其他日耳曼鄰居的原始野蠻的生活方式,還向我們展示了克羅馬農人的繪畫和雕刻的作品。因此,我們在他們面前必須極盡溢美之詞。

拓荒者

我並不是說科學家的研究有什麽錯誤。可我認為,我們對這一時期的了解還非常膚淺,要想精確描述早期的歐洲社會是非常困難的。所以我寧願閉口不談某些事情也比瞎編亂造好得多。

另外還有一些批評者,他們直言不諱地指責我在敘述中的不公平。為什麽我不提愛爾蘭、保加利亞、暹羅(泰國的舊稱),卻硬把荷蘭、冰島、瑞士這樣的國家拉進來?我的回答是本人並沒有將哪個國家硬拉進來,是由於當時形勢的主流將它們推向了我,我根本無法將它們排除在外。為了讓大家理解我的選擇,請允許我申明這本歷史書在選擇那些主要成員時的依據。

原則只有一條,那就是“某個國家或個人是否倡導了推動文明發展的新思想或者進行了某些影響歷史進程的活動。”這不是個人的好惡問題。憑借的完全是客觀冷靜、幾乎是數學運算般精確的判斷。在歷史上,從來沒有哪個種族扮演過比蒙古人更形象化、更為獨特的角色,但是從成就和知識進步的角度來說,每個民族都不輸給其他民族。

亞述國王提克·皮萊薩的一生充滿了戲劇性色彩。可對我們來說,很可能不存在他這個人。同樣,荷蘭共和國的歷史這樣吸引人,也並不是因為德·魯伊特(17世紀荷蘭海軍上將)的士兵曾經在泰晤士河中垂釣過,而是因為北海邊的這塊彈丸小國竟成為無數紛繁復雜的逃亡人士的避難所,這些奇怪的人們在這裏討論著不受歡迎的話題,發表奇怪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