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義子,禍水,兄弟

這個周末山西某個土財主不知道從哪裏搞了兩條鬥犬氣勢洶洶殺過來。一條意大利紐波利頓,一條據說是西藏河曲地區偷獵到的上品藏獒,有點砸場子的味道。

在鬥狗場廝混過一段時間的玩家其實都知道藏獒沒什麽神話色彩,尤其是豢養培育出來的品種,放進鬥狗場絕沒有外界炒作兩頭就能咬翻一只金錢豹的實力,不過野生藏獒確實不容小覷,尤其是河曲一帶出來的大家夥,鬥狗場方面也不敢掉以輕心,俞含亮將尉遲功德那尊大佛請來,可惜沒有看到那條守山犬的蹤影,據說是產崽了,所以老人帶了兩條牛頭梗和一條阿根廷杜高過來。

土財主方面一下子砸下400萬賭金,加上場子外圍的投注,最後的壓軸比賽估摸著能贏就是千萬真金白銀進賬,按照他現在跟老板陳浮生新制定的分紅約定,假如加上這場比賽,這段時間狗王已經有近600萬的收入,跟以前給魏端公賣命上升了一個級數不止,這時候俞含亮才明白陳浮生早先所謂的“他媽少跟我掏心窩講義氣,你給我面子,我就給你銀子”,肚子裏忍不住唏噓一番。

俞含亮詢問老人的意思後就跑去問那位過江龍具體怎麽個玩法。是不限犬種的一對一還是幹脆二挑二,山西款爺也豪爽,瞅了眼角落兩條蹲在老家夥腳下的牛頭梗,體型完全跟他的大寵物不搭調,感覺就跟大漢欺負小毛孩一般,不過老家夥背後的杜高貌似挺兇悍,大款最近才迷上鬥狗,家裏管錢的母老虎見自家漢子好不容易把注意力從小明星身上轉移到相對順眼的東西上,也就由著他一擲千金,買狗雇人,一下子就大半千萬打了水漂,土財主眯起眼睛笑道:“我就帶了兩條,要是單挑,一勝一負就不好玩了,這樣吧,我這邊兩條,你那邊也牽兩條出來,全丟進場子裏。”

俞含亮心中冷笑,故作姿態地思量猶豫,然後才面有難色地答應下來。尉遲老人帶出來的牛頭梗也許單挑實力無法媲美頂尖的杜高比特,但兩條牛頭梗加在一起並肩作戰就不是1+1=2這麽簡單了,俞含亮瞥了眼躍躍欲試的藏獒和紐波利頓,心中感慨,哥們,沒有金剛鉆千萬別隨便攬瓷器活啊。

尉遲老人親自把兩頭愛犬送進籠子,然後按照老規矩坐在不遠處的椅子上抽他的中南海,以前是陳浮生送煙,後來是閉關弟子王解放,接下來就是跟他練拳沒多久的唐耀國,這孩子底子和天賦都馬馬虎虎,能入眼的就四個字,質樸心誠。老人抽著煙,對人心,他是從不敢抱有過高期望,現在只期望王解放能把他一身把式傳下去,再就是二狗那年輕人可以繼續往上爬,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如此一來他守著的方家也能沾光,一想到那兩條小守山犬崽子,老人就會心一笑,場上牛頭梗是他花大心血培養出來的鬥狗,是秘密王牌,如果不是念在俞含亮以往對方家還算尊重,現在又重新歸順了魏家代言人二狗,他絕不肯賣這個大面子。

兩條就像是披著牛頭梗皮的搏殺工具將配合生疏的藏獒和紐波利頓撕咬得血肉模糊,一進場就是一邊倒的態勢,如果不是山西土財主輸了比賽後表現得暴跳如雷,一副提刀殺人架式,壓錯寶的就又以為是雙方串通好了來騙錢,不過有真正的老狗王尉遲功德坐鎮,深知圈子規則的輸家都還算服氣。一口氣給自己贏了一麻袋錢的俞含亮河水不忘挖井人,跑到準備走後門離開的老人身前,感激道:“尉遲老爺子,這次真得謝您老能親自出馬。”

“我不是幫你,你和陳浮生之間那點恩怨,我也懶得管,只要你別對不住魏家和方家,否則以後就算有陳浮生保你,我也能打斷你狗腿。”老人不客氣道,停下腳步撫摸杜高的腦袋,兩條參戰的牛頭梗都沒有大礙,見俞含亮要醞釀些什麽,不耐煩的老人揮揮手,徑直離開。

裏外不是人的狗王摸了摸鼻子,叼起一根煙,哼著小調走出鬥狗場,身後尾隨幾個新收攏的嘍啰,疾風知勁草,前段時間經過與陳浮生一場爭鬥,墻頭草們都暴露出本質,得勢後的俞含亮就幹脆招聘一幫新人,少數在他落難之際沒有背信棄義的小弟也得以重用,現在他身後跟著的兩大一小都是俞家村沾親帶故的人物,一個跟他平輩,剛從局子裏出來,早先就跟俞含亮一起替魏千歲打拼,還有個綽號“土狗”的青年按輩分算還是俞含亮的叔。俞含亮剛出道那會兒橫行鄉裏,帶著一幫小流氓逮誰訛誰,稍微成熟一點就不在自己村裏欺男霸女,偶爾還會給同村擺平一些糾紛,這十幾年竟然也博得一點口碑,同村長輩都念叨村頭俞木匠的兒子不是個好崽但有良心,例如土狗身後的孩子就是俞含亮敢做的一件功德事,孩子名叫牛蛙,長得黑不溜鰍,就跟一只土蛤蟆沒啥兩樣,這娃家裏悲苦,父親當年花了所有積蓄買了個雲南婆娘,結果陸續生下兩孩子後就跟一個偶然來村裏賭錢的外地漢子跑了,牛蛙他老爹也倔,硬是不肯把孩子送出去一個,堅持要兩個都由他一手養大,前兩年好不容易把大兒子養到送去當兵,一次過年喝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樂極生悲,喝到桌子底下帶著哭腔叫嚷了一些胡話,就再沒能爬起來,小兒子牛蛙當時才11歲,俞含亮那會兒恰巧和老婆孩子上墳祭拜。親眼見到這孩子送葬一幕,給他苦命爹一連磕了百來個頭,一開始有人勸,愣是沒人拉得起來,後來也就沒人勸了,知道這孩子孝順,當時下著大雪,俞含亮在遠處抽著煙,望著那個單薄消瘦的可憐身影,感觸頗多,勾起不少回憶。事後專門了解牛娃的品性,鬼使神差就讓小孩子做了他的幹兒子,這小子是塊寶,讀書就跟他幹爹拐騙良家婦女一樣順溜,打架也絲毫不含糊,村子裏敢罵他是雜種或者沒娘孩子的孩子或者少年基本上都被他打遍了,打不過的,他能滿頭是血地堵在別人家門口,不要命的犟種,所以沒誰敢惹他,七八歲就跟村裏一個老獵戶上山狩獵,不穿鞋比穿鞋還要快,學校運動會長跑項目他就跟玩一樣,俞含亮偶爾會想道上傳言新主子在東北的一些悲苦往事,如果屬實,那牛蛙說不定能討他的喜,像一類人,都是守山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