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傻子篇 第二章(第4/7頁)

老董在看完和檢查完我的隨身物品後,我看到他和小陸耳語了幾句,便打開門走了出去。屋裏只剩下了我和小陸倆人。小陸就叫我站了起來,但是依然讓我沖墻站著不準回頭。約莫過了十幾分鐘,小陸讓我坐在他對面的提把椅子上,好像要開始審訊我了。我看見小陸面前的桌子上擺放著筆錄用的專用稿紙,以及紅色的印泥等,但小陸接下來的一個舉動讓我頓時又一次感到後脊背溝冒出陣陣寒意——他從桌子抽屜裏拿出一把“高壓電棒”來,威脅意味十足地擺在了桌子上,並有意無意地觸動著電棒開關,電棒頂頭的電極頓時“噼裏啪啦”地冒出陣陣藍火星子,我靠——這是要過熱堂的節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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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陸把審訊的文具、戒具準備妥當,坐在我的對面盯著我的臉,滿目狐疑、眼光陰沉。小陸二十五六歲的樣子,小臉兒白凈,戴著一副比較誇張的近視鏡,歲數不大,卻已經有些微微的謝頂,他此時緊盯我的眼睛,仿佛要從我的臉上找出什麽答案。我心裏有些發虛但依舊故作鎮靜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與他對視著並不回避他咄咄逼人的目光,這是傳說中的“心理較量”嗎?我當時其實也並不知道,只是自己不習慣回避別人遞過來的不屑或挑釁的眼神,一有這種眼神出現我必定要以十倍的不屑與挑釁給逼還回去。屋裏靜得只聽見爐子上的那壺開水“咕嘟咕嘟”冒泡兒的聲音。我心裏知道,審訊一定是要同時兩人在場方可開始訊問,此時屋裏只有小陸和我,小陸是想先入為主地在心理上先把我拿下搞定,然後再開始審訊便可順理成章、順順利利地把想要得到的審問材料搞到手。我在心裏打著自己的算盤:三傻子肯定已經成了他們的所謂汙點證人了,但是他到底撂了多少?都撂的是誰?怎麽撂的,撂得徹底嗎?這一切還都是問號,看這意思小陸是在等老董呢,那個老董幹嗎去了?怎麽剛要開始的審訊他卻急急忙忙地又出門去了?

時間就這麽一分一秒地在我與小陸的對視中溜走了,直到屋門一開,一股寒風夾雜著雪花,將老董卷了進來,他凍得直縮脖子,進屋後一句話沒說,只是拿了一只茶缸子,提起爐子上的水壺往裏倒了一缸子開水後,將茶缸子放在我的面前,並且還將一根煙和火柴一並也放在那兒了。我不領情地擡頭瞄了他一眼,指著小陸從我口袋裏翻出的個人雜物說:“我抽不慣您這個,我還是來我那墨菊吧!”老董都沒拿正眼看我,一扭身將我那盒墨菊扔給我。我急忙抽出一支叼在嘴裏,點上了煙深深地狠嘬一口。老董在小陸身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用深邃的目光審視了我幾秒鐘,扭頭對小陸說:“開始吧!”以下我就以筆錄的形式描繪一下,我第一次被派出所與老爺訊問的情形:

小陸問:“知道今天為什麽把你弄到這兒來嗎?”

我說:“不知道!”

小陸問:“還用我們給你交代交代政策嗎?”྄

我說:“坦白從寬,牢底坐穿,抗拒從嚴,回家過年是嗎?”

小陸說:“嚯!聽你這話的意思,你染得已經夠黑的啦,沒少惹禍是嗎?我告訴你,我們沒有依據不會隨便抓人找你,既然把你弄來了,你就肯定有事兒,要不我們也不會費心拔力地蹲你!”

我:“噢!寧可錯殺一千絕不放過一個是嗎?這話我在電影裏聽過!”

小陸絕對是被我的態度和回話激怒了,一拍桌子大聲呵斥:“你甭跟我這兒油嘴滑舌,你甭看你現在滿不在乎,一會兒我給你上上手段,我看你還能挺得住嗎?”

我說:“你把這句話也寫筆錄上嗎?”

小陸騰地一下就站了起來,並且伸手就要抄起高壓電棒,卻被他旁邊的老董一把抓住了,又示意他坐下。小陸再一次坐了下來,口氣有些緩和地說:“看這意思你還是在外面沒撅夠,就欠還讓你在外面冰天雪地撅著去,好好想想吧,最好別等我們費事兒,自己竹筒倒豆子——有嘛說嘛,咱也別傷和氣,你說你今天不撂出點事兒出來,這事兒能完嗎!”

我說:“打一進來你就讓我撂這個撂那個,到底是什麽事兒?你到底讓我撂什麽呀?”

小陸說:“你最好自己說出來,這樣對你有好處,也代表你態度端正,你要讓我說出來可對你不利。我們已經掌握了你的所有材料了,現在也就只看你的態度了,最後該怎麽處理你全憑你自己對事情的認識和態度,你這事兒可大可小,完全在你自己掌握,你要是頑抗到底最終是死路一條!”小陸在那兒義憤填膺、正氣凜然地沖我吹胡子瞪眼,我心想可笑,你以為你在這兒審判十惡不赦的反動派劊子手呢?這一套一套的詞跟演電影一樣啊,別看小陸在那兒嘰嘰喳喳地亂咋呼,我對他倒不感冒。真正讓我心裏犯嘀咕的,卻是一直在那兒不言不語的老董。這位老幹警喜怒不形於色的陰沉勁兒叫我覺得可怕,我現在倒是希望老董開口審我,也好能摸清他的底牌,這人看這意思夠老辣,不好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