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傻子篇 第二章(第5/7頁)

在我和小陸的對峙僵持下,老董一看還真是打不開局面,終於開口講話了:“小子,你別太狂妄了,我兒子跟你差不多大,我知道你們現在的小年輕的腦子裏想的是嘛,你們這一捏兒的歲數,能有什麽事兒?又能有什麽大事兒,不就都是貓子、狗子那麽點兒屁大的事兒嗎,你老老實實地趕緊撂出來,沒你虧吃,你也不想想這是什麽地方,比你事兒大的進來的有的是,有幾個能扛住嘍?不禿嚕出點事兒來你回得了家嗎?我們是幹嗎的?我們見天兒和你們這樣的人打交道,什麽人沒見過?那手起刀落提著人頭過來投案的咱不是沒見過,比你的事兒大不大?你這點兒事兒還真不算什麽,趕緊撂吧,你要是不撂也沒關系,自然有人會撂,你也甭給別人扛事兒,哥們兒義氣沒有鐵板一塊的,你最好主動點,到時候要讓別人先撂了你,你可就被動啦,到那時我想保你可都保不了!”

這倆人一打一托,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對我展開了心理攻勢,一時間幾乎要攻破了我的心理防線了。老董的懷柔政策對我這吃順不吃戧的主兒,還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畢竟那時自己還是太小,沒那麽多的經驗,對老董這種和風細雨的開導和家長式的聊天般的審訊方式心理準備不足,一時間弄得我有些無所適從。

6

最後我想:算了,任憑你老董再怎麽和風細雨苦口婆心,任憑你小陸再怎麽威脅利誘威逼恐嚇,我心中自有定數,與其跟他們故作鎮靜、泰然自若,倒不如給他們來一出裝聾作啞、裝瘋賣傻。您了別看老董不露聲色地跟你在這兒像嘮家常聊閑磕兒,你只要是一回話你就算是入了他的套兒啦。言多語失,但凡有那麽一兩句不該說的話讓他抓住把柄,那他就會給你來個順藤摸瓜,借著你自己的話,他就能把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在你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給你一點兒不剩地套出來。他們這套活兒在外面時就已經聽二哥說過好幾回了,眼下還是少說為妙。我把大衣領子往上扯了扯,把自己的脖子縮到大衣領子裏,一耷拉眼皮給他們擺出一個“聾子不怕驚雷響,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老董依舊講事實擺道理對我展開心理攻勢,什麽利害關系,什麽法律常識,什麽家庭教育,在老董的耐心說服中,偶爾還穿插著小陸的一句一句的呵斥聲和拍桌子聲。我依舊該怎麽著還怎麽著,一言不發偶爾擡起眼皮看看他倆,就在這種狀態中時間已經過去了將近兩個小時。期間幾次小陸要起身動我,都被老董一次次攔下了,小陸氣得太陽穴青筋暴露怒目圓睜,忍不住要伸手去拿桌子上那根高壓電棒。老董一看一直打不開局面,就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又和小陸耳語了幾句,就再一次出去了。屋裏只剩下我和小陸了,小陸再一次讓我抽了一根煙,然後對我說:“我們決定再給你一點兒時間,你起來撅那兒去,好好考慮考慮吧,你一會兒不說就真得後悔啦,去去去,門後面撅著去!”

再一次以標準姿勢撅在屋門後,也就幾分鐘,耳輪中只聽得屋外面“噼裏啪啦”一陣嘈雜聲,摻雜著“嘎吱嘎吱”地踩著雪地的腳步聲在院裏泛起,就聽得外面響動異常,吆喝聲、呵斥聲此起彼伏。小陸陰陽怪氣地對我說了一句:“去!站窗戶那兒去,好好往外看看啊,敬酒不吃吃罰酒,拿你當人看,你偏學狗叫!”我站起身來兩步走到窗戶旁邊,透過外面漫天的大雪我看到了幾個八毛將被扒得全身只剩下秋衣、秋褲的石榴團團圍在當中,每人都手拿一支電棒正要在給石榴過熱堂呢。小石榴被反銬著雙手,在幾個膀大腰圓的八毛圍在當中更顯得身形瘦小骨瘦如柴。與其說石榴已經是一位青年了,其實他更像一個發育不成熟、營養不良的小孩兒。此時他在八毛們的吆喝下瑟瑟發抖,撅在院裏的大雪當中。石榴一挪動腳步我才看見——我靠!連鞋都不讓石榴穿,石榴是光著腳站在雪地裏。幾個人好像是在問著石榴什麽,石榴卻一直佝僂著身體,幾乎把頭埋在了他細細的兩腿之間,沒有任何回應。幾位老爺已經沒有耐心了,雖然他們一個個的穿著厚厚的大衣,卻也不認頭在這冰天雪地裏待的時間太久,便開始了輪番地對石榴進行電擊,石榴始終還是一言不發,把頭深深埋在兩腿之間。腳下的雪是濕的,加大了電棒的電流,石榴一次次地被電棒擊倒,又一次次地站起來繼續擺好姿勢撅在那兒,好像在拿自己的意志和骨頭和八毛們叫板賭氣。最後這幾個八毛一看輪流地去電石榴不起作用,便一起上手,五根電棒一起電向了石榴。石榴在雪地裏站不住了,就在雪地裏上下翻飛,左右打滾兒。院裏昏暗的燈光下真真切切地能看清電棒接觸到石榴身上時“噼裏啪啦”地冒藍火。石榴現在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我在屋裏看得滿眼淚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立馬拉開屋門就要往外沖。此時我心中的悲憤不可言表,這其實已經不是什麽哥們兒義氣的事兒了,完全就是一種本能的沖動,一種摘心撕肺的痛!那是我從小玩到大的鐵哥們兒,哥們兒如手足啊!他們這不就是在我的胳膊上剁刀子嗎?既然你們摘我手足,那也就怪不得我跟你們豁命了!